简隋琛看了她几秒,随即放下手机,十指交叉置于桌面,衬衫袖口被他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敛起的气势瞬间散了出来。
他就像是在谈判桌上占据上风的一方,仅仅用气场就能压得对方不敢动弹。
“不行。”
棠音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断开,两颊因羞赧而透出的红晕刷地一下消失,苍冷的白顶替而现。
但下一瞬,她就听见男人说——
“反复加热的牛奶不要入口,想喝了告诉陈姨,她会准备新鲜的。”
棠音陷入懵怔,始终没有缓和过来。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批评指责的准备,可等来的却是他的叮嘱。
他是在关心她吗?
是吧……她也不确定。
良久,她指了指面前的玻璃杯,不确定地问:“那这杯……”
“倒了。”
男人的语气淡漠,却没有给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只是就事论事。
棠音瞪大了眼睛。
从欧洲连夜空运来的牛奶,她连碰都没有碰过,就要倒掉了。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女孩眉眼之间是难以掩饰的惋惜,小心翼翼询问:“真的要倒掉吗?”
简隋琛长指敲了敲手背,上挑的尾音颇为散漫,“不然呢?”
棠音被他这句反问堵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就是觉得太浪费了,可要她给出个处理方案,也想不出来。
简隋琛撩起眼皮,深邃眼底没掀起半点波澜,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女孩心底的秘密,“棠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为这杯牛奶而身体不适,会比倒掉它付出的代价更大。”
棠音缓缓吐出口气,努力消化简隋琛的这句话。
她的体质不算差,极少生病,可一旦生病就会来势汹汹,拖上小半个月才能好转。
为一杯牛奶让自己生病半个月,确实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女孩在心底将这笔账算清楚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垂耳兔似的服帖,“嗯,我知道了。”
她把玻璃杯往餐桌中间推,用行动表明自己不会再碰。
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日光被桌面上的花瓶挡住,留下一片阴影,推过去的牛奶恰好停留在那片暗影中,奶白的液体好似裹上了霜,泛着莹莹森冷,衬得女孩的手尤其白皙。
说她像只兔子,倒也没错。
兔子绵软白皙这两个特点都被她完美地继承了下来。
简隋琛轻靠椅背,骨节分明的长指滑到袖口,慢条斯理扣上袖扣,朝兔子小姐递了个眼神,“今天有安排吗?”
棠音下意识屏息,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应该……没有。”
为了婚礼,她刻意向辅导员请了五天的假,算上今天,还能休息三天。
她想着这两天在新家和简先生好好相处,就没有提前规划。
她不是爱玩的性子,平常休息的时候大多都是窝在图书馆里阅览不外借的古籍,抑或是在家里煮茶、做点心。
单调重复的生活,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乏味,反而乐在其中。
“简先生,您是安排了事情吗?”
停顿一秒,她又道:“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好好配合的。”
女孩语气真诚,一双小鹿眼盈盈望着男人,潋滟如繁星。
简隋琛喉结滚了滚,冷淡的表情难得出现了裂痕。
女孩的话太有歧义,饶是他心静如水,也经不住泛起波澜。
要是出自其他人之口,他难免要怀疑是否别有用心,但女孩不会,她恐怕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话有问题。
简隋琛抬手揉了下眉心,昨晚醉酒的感觉似乎又卷土重来,神经隐隐刺痛。
他敛着眸,不想吓到女孩,语气刻意放轻:“不用配合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那您呢?”棠音反问。
“我去公司。”
不等女孩回应,简隋琛就站起身,拾起椅背的西装外套,搭在左手小臂上,迈步往外走。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棠音心里涌上一丝失落的情绪。
她以为简先生那样问她是要和她一起做什么事,结果他丢下了她去了公司。
棠音脑袋低下去,枕着压在桌面的手臂,眼眸翻涌着白雾般的迷惘。
她搞不清楚简先生的态度了。
若说讨厌她,可他却会关心她,不准她喝反复加热的牛奶。
若说不讨厌她,可他却对她冷冷淡淡,甚至在刻意疏远。
这样下去,等她毕业了,他们也很难熟络起来,更别提一起睡觉了。
“唉……”小姑娘望着冷白的玻璃杯,长长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