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十二年前?还是十三年前?她已经无法体会那时沮丧又恼怒的心情,但还能记起祖母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凡事不要心急,要慢慢来。
慢慢来,普莉希拉想。她轻轻切下鱼肉放进嘴里,薄薄的一层脆皮沾满了调料和香草,滋味咸鲜,内里软嫩少刺。
而虾肉弹性且韧劲,些许黑胡椒的气味并没有掩盖它本身的鲜甜;蘑菇片则是另一种柔韧,和虾肉一样鲜美,但没有它的弹性,皱缩的蘑菇在牙齿间有些打滑,咀嚼时咯吱作响。
汤也很好。汤汁清澈而香浓,带着淡淡的乳白色。雪白的地结瓜块外皮微韧,内部脆生生的,像嫩胡萝卜。白棉籽已经变得透明,只有牙齿咬碎时感受到的轻微颗粒感能证明它的存在。
吃饱喝足,碗碟飞进水槽里清洗自己。普莉希拉走到灶台边时,火精灵正伸出细细的火焰触手轻轻挠着顶端。她伸出手,让魔力从指尖逸出,给它补充点能量。
她掀开锅盖,鱼骨上的鱼肉已经被煮下去,鱼骨碧青如水洗,鱼牙则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普莉希拉把它们捞起来,在清水里洗了一遍,然后碾碎,放在草药室的烘干器里。刻下的法阵图纹被魔力点亮,持续而稳定地缓慢释放出热量。等到烘干,它们就可以被研磨成粉末了。
清理好厨房,楼上书房的停栖点传来一阵魔力波动。普莉希拉跑上楼去,一只熟悉的大信鸦从屋内的阴影里飞出,收拢翅膀落在书桌上,转动金棕色的眼瞳严肃地看着她,是瑟伦女士的信鸦。
普莉希拉接过它喙间的信件。老师的信鸦和老师一样,做事干净利落,确认她收下了信件,展翅就走,看也没看一眼小碗里的新鲜蓝莓和果干。
对这只羽毛乌黑油亮的大信鸦,普莉希拉有一种敬屋及乌的尊敬感,连她自己的信鸦都挺起胸膛,羽毛一根不抖地站在一边。她目送它飞入阴影,这才低头看向信封。
牛皮纸上盖着瑟蕾恩女士的火漆印,普莉希拉打开信封,小心地打开信纸。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迹,笔划凌厉,完全是她的风格。
信里简单回应了她的平安信,并让她不要忘记学习和磨砺自己的魔法,如此而已,瑟蕾恩女士从不喜欢复杂的礼仪性客套。
她把信件收在抽屉里,将今天下午带回来的药草们移栽到门口的药田里,然后去一楼的草药室查看鱼骨。把烘烤干燥的骨骼和牙齿颗粒分别研磨成粉末,收在两个小玻璃瓶里,在瓶身上贴上标签。
照例和金盏交流感情后,普莉希拉边上楼边在心中盘算,院子里的土地基本上被小块小块的药田占满了,以后大概率会有更多种草药种下去。
明天她要整理今天采摘下来的草药。绿湖镇这一带气候温暖,草药和魔药种类极多,镇子上也有人以种草药为生,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商人来收购,这也是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冒险家的药剂需要的草药她今天下午又集齐了一部分,像是马鞭草、独叶草等等,薄荷院子里就有。她还需要炼制魔法盐,盐今天买了不少,不只是作为调味品,它也是不少药剂的原材料。
说到冒险家,普莉希拉能够清楚地记起她身上那种古怪的不协调感,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让她禁不住皱眉。她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有绝对的自信,那感受起来像是某种魔法留下的痕迹,但非常混乱,像变质的牛奶。
变质。
普莉希拉抓住直觉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她在二楼走廊尽头站住,用手指轻轻敲打窗框。是什么引起了这种魔力的变化?她遇见了什么?这是否和她当前的状况有关?
不,打住,普莉希拉,对于这类问题就不要抓住不放了,因为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她说服自己放下凌乱的思绪,点亮蜡烛,倚在床头,翻阅了一遍自己关于魔力感知的笔记,然后躺下去,拉起被子,沉入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