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班会上,班主任林易老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下个月学校要举办辩论赛,每个班需要派一支四人队伍参加。今天我们要选出代表。”
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几个口才好的同学已经跃跃欲试。
程以清转头看向沈黎,发现他正低头摆弄笔袋,显然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
“有自愿报名的吗?”林易老师环视教室,“张逆?”
张逆站起来,自信满满:“我参加,我初中拿过区里辩论赛亚军。”
几个同学鼓掌,林易老师记下名字:“还有吗?李思琪?”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也举手报名。
程以清看着名单上已经有三个名字,突然举手:“老师,我推荐沈黎。”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沈黎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程以清,脸色刷地变白。
他拼命摇头,嘴唇颤抖着无声地说“不要。”
林易老师皱眉:“沈黎同学?他平时不怎么发言...”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这样的锻炼机会。”程以清声音坚定,“沈黎思维缜密,观点独到,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辩论赛正好可以帮他突破自己。”
同学们窃窃私语,张逆甚至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嗤笑。
沈黎的手指紧紧抓住桌沿,指节发白,眼中满是惊恐和不解。
林易老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黎:“沈黎同学,你自己愿意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黎身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程以清在桌下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用口型说:“相信我。”
沈黎深吸一口气,声音轻但清晰:“我...愿意试试。”
林易老师点点头,在名单上写下第四个名字:“好,就这么定了。下周一放学后第一次培训,不要迟到。”
下课铃响,沈黎立刻拽着程以清冲出教室,一直跑到无人的楼梯拐角才停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耳蜗的指示灯闪烁着不稳定的绿光。
“为什么?”沈黎声音发颤,“你知道我...根本不行...”
程以清按住他的肩膀:“不,你行。我看过你写的议论文,论点论据都很有力,只是需要练习表达。”
沈黎摇头,眼中浮现水光:“在那么多人面前...我会搞砸...”
“我会帮你。”程以清语气坚定,“每天晚上陪你练习,直到你自信为止。如果最后你真的不想参加,我去跟老师解释。”
沈黎咬着下唇,长睫毛低垂,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程以清几乎要心软放弃了,却听见他轻声说:“好...我试试。”
周末,程以清如约来到沈黎家。
沈黎住在城北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楼道昏暗,墙壁斑驳,但沈黎家的小公寓却收拾得异常整洁。
“妈,这是我同学程以清。”沈黎介绍道,声音比在学校时流畅许多。
沈妈妈是个瘦小的女人,眼角的皱纹显示她比实际年龄更沧桑,但笑容温暖:“小黎经常提起你,谢谢你一直照顾他。”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红烧肉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程以清注意到沈黎家的家具都很旧,但餐垫、桌布都是精心挑选的,墙上挂着几幅水彩风景画,署名都是“黎”。
“这些是你画的?”程以清指着墙上的画。
沈黎点点头,耳尖微红:“随便画的...”
“才不是随便,“许琳给程以清夹菜,“小黎从小学画画,得过不少奖。”
程以清仔细欣赏那些画作,大多是自然风景,笔触细腻,色彩运用独特,有一种静谧的美感,“真的很棒,”他由衷赞叹,“你应该更自信地展示它们。”
饭后,两人来到沈黎的小房间。
空间狭小但整洁,书架上塞满了书,墙上贴着几张星空海报。
一张小书桌上摊开着素描本,程以清好奇地凑近,发现全是速写——校园的角落、图书馆的窗户、操场边的梧桐树...还有不少他的侧脸。
沈黎慌忙合上素描本,脸颊通红:“就...随便练习...”
程以清心跳加速,但没有点破:“辩论赛的题目出来了,是'网络时代,人们的思想更加开放还是封闭',我们抽到正方,'更加开放'。”
他们并排坐在床边,开始讨论论点。
程以清惊讶地发现,一旦进入思考状态,沈黎就像变了个人,观点犀利,逻辑清晰,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你太适合辩论了,”程以清由衷赞叹,“只是需要把想的说出来。”
沈黎摇摇头:“想和说是两回事...”
“那就练习。”程以清拿出手机,“我先录下来,你听听自己说的有多好。”
起初沈黎对着手机镜头紧张得语无伦次,但在程以清一次次鼓励下,他渐渐找到了节奏。
两个小时后,沈黎已经能够流畅地表达一个完整的论点了。
“进步神速!”程以清竖起大拇指,“下周培训前我们再多练几次,你一定能行。”
沈黎眼中闪烁着罕见的自信光芒,轻轻点头。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沈黎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程以清突然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他只能赶紧移开视线。
辩论队第一次培训,沈黎紧张得早餐都没吃。
程以清在校门口等他,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肉松面包和豆浆。
“吃一点,不然没力气说话。”程以清柔声说。
沈黎勉强吃了几口,脸色仍然苍白。
培训教室已经坐满了参赛选手,张逆看到他们进来,故意大声说:“哟,聋子也来辩论啊?听得清对方说什么吗?”
几个同学笑起来,沈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程以清冷冷地扫了张逆一眼:“至少他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会人身攻击拿不出实质论点。”
指导老师王教授拍了拍手:“安静。今天我们进行分组练习。每组两人,互相辩论,其他人做评委。”
抽签结果,沈黎的对手竟然是张逆。
程以清担忧地看着沈黎,后者深吸一口气,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辩题是'高中应该取消体育课',沈黎同学正方,张逆同学是反方。”王教授宣布,“每人三分钟陈述,开始。”
张逆先发制人,列举体育课的种种好处,言辞流利但内容老套。
轮到沈黎时,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几乎不说话的男生会如何表现。
沈黎站起身,手指微微颤抖,声音起初很轻:“体育课的初衷是好的...但现行制度已经异化...”随着论点展开,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标准化测试让许多身体条件特殊的学生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和歧视...”
程以清惊讶地发现,沈黎竟然巧妙地将自己的经历融入论点,却不显得自怜自哀,而是上升到教育公平的高度。当他谈到“用同一把尺子衡量所有学生是对特殊学生的“不尊重”时,几个评委同学不由自主地点头。
“时间到。”王教授宣布,“评委请点评。”
大多数评委都认为沈黎的论点更新颖有深度,尽管表达不如张逆流畅。
张逆脸色难看,嘟囔着“同情分而已。”
课后,程以清追上独自离开的沈黎:“你太棒了!看到张逆的表情了吗?简直像吞了只苍蝇!”
沈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着难得的光彩:“其实...没那么可怕。”
“当然不可怕,你比他们都强。”程以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亲昵得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黎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但没有躲开。
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的光影,像是一幅流动的画。
接下来两周,程以清每天放学都陪沈黎练习辩论。
他们找空教室,图书馆角落,甚至学校后山的小亭子,一遍遍打磨论点,练习表达。
沈黎的进步惊人,不仅语言流畅了许多,连带着日常交流也变得自信起来。
比赛前一天晚上,他们在程以清家做最后冲刺。
沈黎已经能够脱稿流利地陈述所有论点,甚至能即兴反驳程以清提出的各种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