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聊边走,进了西寺巷的巷口,路便窄了不少,走过那巷口“,蟑螂药——老鼠药——脚气药”的叫卖声便渐行渐远。
“哥!你回……”
这声音……程玦猛地抬头——
一个身穿臃肿棕色棉服的女孩儿,脸红扑扑的,称得棕色的眼睛大大的。她正朝着前头,挥舞着她那冻得红肿的手。
还没等她说完这话,还没等那双微肿的手挥完几下,那女孩儿愣住了。
程玦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走进了俞弃生家的院子。
……
高一时,程玦在提高班,陈亡在普通班,他们二人并未有什么机会说上话,更别谈好好认识一下了。
而程玦之所以对陈亡印象深刻,除了她那屡次来学校劝说她“回归女人的正道”的父亲,就是……
“诶,程哥,你看,”某天晚自习,同桌石磊趁程玦刷题时,出其不意,肘击了一下程玦,“那女的又来了……”
程玦顺着石磊手指的方向看去,班级里最靠后排的那扇窗子,最角落里出现了一双眼睛,眨巴着,时而出现盯着程玦,时而又缩着藏起来。
终于,在那双眼睛屡次跟程玦对视上,终于确定程玦已经发现她时,那人彻底跑开了,寂静的晚自习,回荡着“啪啪”的鞋子击打地面的急促的声音。
“今天都第三次了,她怎么天天来啊……程哥,艳福不浅呐!”石磊冲程玦眨了一下眼,一侧嘴角勾起露出了个不太正形的微笑。
这笑容马上就被程玦在他身上掐的那一下给挤下去了。
石磊小声嘶着气,还没等他缓过来,就见面前递过来一张纸条——
“见个女的就想到谈恋爱,脑干和□□长反了吧。”
程玦并不觉得陈亡是要来找自己谈恋爱的,甚至在每次数学课压轴题的讲解结束后,他也不认为那些在班级里和他关系处于互相打招呼的女同学,来找他探讨题目是对自己有意思。
“一起进步啊,顺便超过他。”那些后排几位爱开玩笑的男生,调侃孔诚凌时,她这样说道,“不对,应该是……为了超过他,顺便带他进步。”
可当程玦来到陈亡班里,等待她上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的徐周拖完堂后,才被那些匆匆离开着去抢食堂的同学告知,她已经回家了。
后来便再没了问清楚的机会。
……
“程……”
“陈旺,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侄子,”俞弃生被程玦缓缓抱到了木头长凳上,“叫林循。你之前不是一直缠着我说,要看看我家里的小朋友长什么样吗?”
“嗯……啊是。”陈旺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哥的确定没认错人?”
“怎么可能呢?认不错。”
程玦朝陈旺点点头。
陈旺看懂了他的意思,但那紧皱的眉头仍未松开。她沉默着起身,去那药柜上找了瓶双氧水,就往俞弃生手上倒。
“嘶——”
白色的泡沫在他的掌根处绽开,钻心的疼痛从手掌涌向头皮,再漫延到全身,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程玦把那瓶双氧水拿走了。
“用这个吧,”程玦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碘伏,“双氧水腐蚀伤口,效果没这个好。”
他轻轻地倒下碘伏,又撩起俞弃生的裤子,按了按他那磕青了的膝盖:“挺好,骨头没事。”
陈亡松了口气,在俞弃生头上拍了一掌:“让你走路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天天不听,其它几次就算了,这次也摔得太严重了!”
“还说我是你哥呢……有这么对哥说话的吗……”
“闭嘴!”
二人架着俞弃生回到里屋,在那逼仄的小房间里,小心地不让俞弃生蹭到墙面。
关上门,陈旺带着程玦出去了。
“说吧,你为什么会在他家?”陈旺双手交叉在胸前,仰视着面前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我可不信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堂侄,改名换姓来天江上学。”
程玦又往外走了走,离里屋那扇粘满废纸的木门远了点,压低声音说:“他认错了……”
“他认错了你就顺着他然后住进他家里?”
“他不让我走……”
“呵,你不骗他他会硬留着你?”
程玦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却又停住了脚步,走了回来:“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想对他做不好的事。”
说罢,他卧室的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