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弃生靠着程玦思考了会,觉得脑子实在累。
“吃的时候没尝出来?”
“嗯……一点点酸。”俞弃生如实答道,伸出右手的食指姆指比划着“一点点”,但背对着他的程玦看不到,他自己也看不到。
自觉没趣,俞弃生把手放了下来,放回了兜里。
总算是在诊所关门前,把俞弃生送到了……坐在诊所空无一人的输液大感,程玦轻轻捧着俞弃生正在输液的手,那只手瘦得能看清底下的骨头。
“手凉不凉?”
俞弃生摇了摇头。
“肚子还疼不疼?”
俞弃生又摇了摇头。
程玦把俞弃生那只没有插针的手,捂热了,贴在自己的脸上。
刚开始扎针时便扎的这只手,扎了好几次,都扎青了。
还有半个小时,诊所关门,这个时候来病人,诊所医生难免心烦气躁。一针未扎进血管,便开始烦躁地抱怨俞弃生的血管又细又难找,就着插着的针头在皮肉里调整位置,疼得俞弃生直咬嘴唇。
等几针“寻找”无果,换了一只手扎。
“辛苦医生了,”程玦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多送我们几针。”
这只手扎得倒是一次成功。
程玦握了握那冰凉的手:“如果我晚几天去上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事了?”
俞弃生的那次“威胁”,程玦同意,条件是照顾俞弃生到他的手康复。手握不了盲杖,做不了按摩,俞弃生可谓是完全变成了个废人。
要是那时自己再坚持留下来多照顾他几天……
“那要是我看得见,你是不是不用在我身上耗那么久了?”
程玦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对他微不足道的照顾而感到不值。
“如果你看得见,我现在就该是在警察局了。”
没有回应。俞弃生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输液的管子,顺着摸到了调滴速的滚轻,又往下摸到了程玦的手。
那只手紧握着点滴管,处在一个靠近手又不会影响到手部针头的位置……俞弃生不知道他在干嘛。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什么?”
“那个小孩也不知道面包是坏的。”
“嗯?”
“他来找我的时候很高兴,塑料袋子一晃一晃的,所以他没看清面包是好的还是坏的。”
“嗯……或许我能帮你去问问。”
“还是不了,”俞弃生连忙摇头,“你学习忙,面且我们都已经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了,再去只是浪费时间……而且,而且……”
“嗯,我不问。”
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流入俞弃生的血管中。程玦自始至终都紧握着输液管,感受那股冰凉从自己的手心流过。
程玦一手捂着输液管,一手盖在俞弃生那冰冷的手上……果然还是不行,这个天气,药水太冰了。
他就这样捂着,直到看到俞弃生昏昏欲睡的,无力睁开眼皮。
小诊所的灯灭了个大半,只留下二人头顶和医生那处的两盏。窗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了,零星的几盏路灯透过窗子,照在了俞弃生的眼皮上,把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脸上可怖的疤痕竟也显得自然了。
程玦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那道疤。
“?吃我豆腐?”
程玦收回手:“看来你是好得差不多了。”
都有闲心开玩笑。
回去时,俞弃生坐在后座,声音已不像原来那般虚弱,在寒风中打着哈欠。街边一家一家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程玦拐了个弯,拐进了巷子里,时不时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和老人的笑声,从各户人家窗子缝里流出。
停好自行车后,程玦把睡着了的俞弃生从自行车上抱了下来。
躺在床上,程玦又摸了摸他那脸颊上的疤,疤很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比周围皮肤的颜色淡,白色的疤就这么在脸颊上突出来。
程玦张开手掌,把那块疤遮住。
许久,又把手掌移开。
又遮住。
他就这么对着那块疤,那张脸,看了许久,久到窗外的灯全熄了,闹腾的婴孩也进入了梦乡。
程玦悄悄下床,来到卧室外的木桌子,开始刷题。俞弃生的卧房,原本放电视机的小桌子落满了灰,又太矮了,程玦一般并不在那儿自习。而客厅的这张木桌,常年放着各种菜,沾满了油,程玦擦过一遍,又觉得罢了,草稿纸铺在上面,沾了一点油渍。
他打开手机,就着拍下来的习题册开始刷题,惊讶地发现那个名为“□□”的班群已经不存在了,大概是被封禁了。
“呃……”
程玦担心翻纸页的声音吵到俞弃生睡觉,他睡眠浅得不像话,往往程玦刷题到凌晨,算算时间已是俞弃生躺进被子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在程玦放下书包悄悄掀开被子之时,俞弃生总会在被子里,对准他的胳肢窝来个“突然袭击”。
“哈……疼……”
因此,程玦特意带上了门,却因此没听到门内俞弃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