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弃生点点头,伸手在这一页的第一行上开始摸,边摸边读道:“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程玦:“感觉好难啊,可以教教我吗?”
俞弃生笑了下,指挥程玦握着自己的手,在最左侧的几个点上抚摸着,说道:“其实盲文就是拼音,每一个二乘三的点阵代表一个声母或韵母,”说罢,拿开了自己的手指,把第一个盲文完全露出来继程玦看,“比如这三个点,左下两个,右上一个,这个就是‘s’。”
程玦:“好厉害啊,怎么记住的?”
俞弃生皱起眉头,想了一会,问道:“你要学盲文,为什么啊?明明你看书比我方便得多。”说着,蜷起手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感到自己蜷缩的手指被展开,那人抚摸着自己指腹的茧,说道:“我高三可能要住校,不回来了。”
俞弃生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不看他。
“每天跟我发消息,光这么写在纸上,等你以后想写的东西多了,不就不方便了?”程玦耐心地编着理由,“像现在这样每天只有几句还好,如果你每天都想写,那么多东西,自己怎么记得过来你写过哪些,没写过哪些?”
俞弃生正欲开口,又顿住了,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认识汉字,又认识盲文,还看过这么多书,”程玦满含笑意,“你教教我,回头我也在你这儿挑几本书看。”
“书是陈旺不知去哪给我借的,你要带去学校的话记得要还……”俞弃生的声音闷闷的,“其实,你去住校也挺好的。”
没料到他会说这句,程玦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好,一点也不好。睡在俞弃生身旁的时候,总是能感到,身旁的小瞎子在发抖。即便程玦靠近俞弃生,让那片冰凉的被子温热些,到了半夜,程玦还是会被那具颤抖的身体惊醒。
到是他走了,俞弃生岂不是要冻死在床上?
“为什么好?”程玦问道。
俞弃生转了回来,面朝着程玦。已经快五点了,算算时间,应该是程玦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没等俞弃生回复,程玦起身:“我去炒两个菜,你先自己看会书。”
刚起身迈出一步,手就被拉住了,程玦回头一看,俞弃生正拿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往回拽:“还是我去吧……”
“别了。”程玦收回手,前些天俞弃生坚持要做饭,端盘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左手指尖的肉被刀削掉了一块,流着血。
眼睛看不见就别逞强,别再伤到自己,程玦想着,嘴上说:“我喜欢做饭,我就这么一个爱好。”
刚走到房间门口,又听见身后的人说:“高三之后你去住校吧,每天别回来了。你天天像这样不上晚自习,高考的时候不知道要比别人落下多少。”
程玦没有说话,其实自己是没有必要编出什么理由来骗俞弃生,他那么聪明,自己又能瞒得了他什么呢?
只听俞弃生继续说:“我知道你晚上还要去给方姨家孩子补课,上学的钱你不用担心,我的工资够的,这次……”俞弃生想了想,“这次是意外,我平常都不会生这么多病的。”
二人的对话以俞弃生的坚持结束,俞弃生进了厨房,程玦候在厨房门口,听着门内传来炒菜的声音,时不时往门里望一眼……二十二岁,一般的大学生还处在实习着,无法完全脱离家庭的经济援助。
二十二岁,也可以说还是个孩子。
程玦每每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脸上的疤,看到这间逼仄破败的屋子,看到他自体虚弱,上完班只能瘫在床上大喘气,就会想到他才二十二岁。
手机震动,消息提示新的好友申请。
「锦衣卫」:“我是蒋永望。”
程玦:“蒋永望……”他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一点印象全无,点击了“同意好友申请”之后,程玦收到了蒋永望发来的一连串。
「锦衣卫」:“程同学,那个,先说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看你的手机屏保的。”
「锦衣卫」:“就是一个盲人看书的照片,挺好看一人,同学,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玦关了手机。
晚饭后,正往方芝家赶。在方芝家门口,程玦找了个空位锁了自行车,给蒋永望拨了个电话。
“谁啊?”蒋永望的那头嘈杂声不断。
程玦简单说明了一下,没有透露半点俞弃生的情况,他问道:“为什么特意来找我问……他?”
电话那头,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想来是蒋永望已经走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这个人我认识……唉有点复杂,一时间说不清。
“我是很久之前见过他一面,当时就记住了他的脸,现在一看到照片就想起来了。”
“我跟他挺熟的,”程玦说道,“你有什么事儿要告诉他,我可以代为转答。”
“不是不是,没事儿,就是……我想确认一些事情,如果你和他认识他,我和你当面聊就行了,不用告诉他。”
既然不直接涉及到俞弃生,那就没关系了。程玦一口答应,二人聊了两句,约定在明天中午午自习开始之前见一面。
挂了电话,程玦在脑海里回忆着蒋永望的样子。他把自己带入到那个拥挤的公告栏前,耳边满是同学们讨论的声音,时不时有几声孔诚凌的名字冒出来。
在强大的冲击过后,自己跌在了地上,抬头匆匆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斜挎着书包的学生,和自己一样穿着高三的校服,紧皱着眉看着手上的伤疤。
这个人……长得平平无奇,不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的类型,程玦的印象不深,他闭上眼睛,仔细地描摹着这个人的外貌……略方的下巴,单眼皮……脸型倒是有点像……
俞弃生那张合照上的人。
那不是他资助的人吗?不是说那孩子的母亲离婚了,身体不好,甚至困难到连一天的开销都承担不起吗?
程玦被撞倒在地后,匆匆看了一眼蒋永望,他的手上带着的链子,背着的书包是新的,怎么看家庭不富裕,最起码也算小康,至少不会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照片上那人……是蒋永望?还是和他和亲缘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