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红白黄”是爷爷带冉思沐赶集时买回来的三只小鸡崽。
名字是她亲自取的,小红、小白、小黄,杨巧英锐评:跟盘菜似的。
小思沐听不懂调侃,以为妈妈要把它们给炖了,张开瘦小的胳膊护着鸡崽,“不许吃!”
杨巧英戳戳她额头,笑哈哈,“我说的是西红柿炒蛋!你不是最爱吃了?”
小鸡崽刚到家时,险些冻死,是冉思沐把它们装进纸盒,端到被窝里,打着台灯加热,一宿一宿地悉心照料,“红白黄”才终于有了活力。
鸡圈是爷爷帮她搭的,自此她给了三只小鸡一个家。
裴岘禹来到冉家的时候,“红白黄”已经养一年多了。
他来的第一年冬天,春节前,那辆很贵很贵的奔驰再次出现在家门口。
来的是裴伯伯,和一个打扮时尚靓丽的女人,还带着个和她年纪相仿,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
她知道,大的应该就是裴岘禹的后妈,小的八成是后妈的孩子,看着娘俩那虚假的笑容她总觉得手痒痒,后妈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冉思沐一看就知道,是个比二狗妈妈还厉害的狠角色。
她起初以为他们是来接裴岘禹的,还稍稍同情伤感了半天,乖巧文静的漂亮男孩要被后妈继妹折磨了,好可怜的“黑小子”。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他们不仅没有带走裴岘禹,她还倒赔上了自己的宝贝疙瘩。
那天傍晚,大舅一家也赶巧来做客,舅妈厨艺好,知道裴毅和谢容是城里来的大老板,便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准备晚餐。
冉思沐被妈妈打发去村头小卖部买酒和花生米,酒要买最贵的,花生米要现炸的。
等再回来时,已经是炊烟袅袅,满院飘香了。
她把东西放在圆桌上,照惯例取来给“红白黄”做饲料的铝饭盒,正捣菜叶呢,妈妈走过来,欲言又止,“乖沐沐,今天先不喂了吧?傍晚爷爷刚喂过的。”
冉思沐垂眼看看怀里的盒子,仰脸笑道:“没事妈妈!撑不死!”
说着就朝鸡圈走去,杨巧英“哎”了声,没拦住,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和冉立民面面相觑。
果不出所料,没一会儿就传来她的尖叫声,冉思沐抱着只奄奄一息的鸡冲回堂屋,大声哭喊:“妈!我的小红怎么了!”
鸡脖子软塌塌,显然是救不活了,冉立民怕她惊着屋里正聊天的裴家人,忙拉她进厨房,“沐沐乖嗷,小红生病了,治不好了,你不哭,爸爸后天休息再带你去买一只,好不?”
小思沐哭得泪眼婆娑,给冉立民心疼坏了,她扁着嘴,“我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是病了!还有我的小白和小黄呢!”
正做饭的舅妈瞧她哭哭啼啼的,凑上来问:“咋了咋了?哭啥呢?啥小白小黄啊?”
见她怀里抱着只死了的鸡,了然又道:“鸡啊?我给宰了啊!都上桌了!圈里就那俩最肥,沐沐你快,快洗洗手去吃!这只是咋回事?怎么让人给拧了脖子?”
冉思沐不顾杨巧英的拉扯,倔驴似的冲进正屋。
桌上已经摆满菜肴,主位坐着和爷爷聊天的裴伯伯,一旁的后妈正将大鸡腿夹给公主裙。
她怒目圆瞪,呼哧喘气。
冉思焓的碗里也放了肉和汤,她没动,怯怯地叫了声“姐姐”,有些自责难过。
裴岘禹看了她一眼,低头闻闻香喷喷的鸡腿,抿了口汤。
而公主裙则嚼着鸡腿,指着她怀里的小红,“你抱着它干什么呀!不好玩,一掐就死了!”
冉思沐嚎啕大哭:“你们真的很讨厌!!!!!!”
那晚,她在隔壁表叔家住下,思焓捧着装满鸡骨头的碗找到她,二人来到平常下地劳作的田埂边,在靠近兰渠的地方,挖了坑,把“红白黄”一起埋了。
“姐姐别难过了……”
“思焓你吃了吗?”
“我没有,我知道是‘红白黄’,我跟大人们讲,没人听我的……”
“我要给它们报仇。”
翌日,知晓了来龙去脉的舅妈去学校接到冉思沐,请她吃了顿大餐亲自赔罪。
裴伯伯留下一笔钱,带着那个精明后妈和讨人厌的公主裙“跑路”了,她的火没处撒,于是就盯上了她亲眼看见喝过汤的裴岘禹。
两天后,放学路上,冉思沐拜托刘二狗送思焓回家,独自跟在裴岘禹身后,然后趁他不备,把他拖进散落野地里的巨大草垛后暴打一顿。
杨巧英和冉立民沿路找来时,两个小人儿正扭打在一处。
这个时候他们个头儿一般高,裴岘禹完全没占到便宜,被打得鼻青脸肿,淌了鼻血也一声没吭;冉思沐一头乱发上沾满枯草叶,脸上一块红一块黑,被爸爸拉开时还在飞踢。
“臭哑巴!我讨厌你!敢吃我的鸡!咱们梁子结大了!”
“……难吃。”
“你说什么???”
“我说,很难吃。”
“爸!你别拦我!我要打死他!!!”
那是个悲伤的冬天,冉思沐戒荤三月以示悼念,而裴岘禹自那之后,再也不碰鸡肉了。
荒芜静寂的正月里,一颗“仇恨”的种子悄悄在女孩的心里种下,之后,她同“红白黄”事件的所有当事人都达成了和解。
除了裴岘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