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警察传唤,当场带走时,瞎许了一通愿。包括但不限于,请诸天神魔,各位祖宗,帮帮忙,救救他。他真的没有杀人啊。当时的脑子分为了三部分,一边在机械地应付着警察,一边在回想这件事究竟为什么会牵扯到自己,一边,就在念叨各路神明了。
郁戍,“……”
【人不能瞎许愿,真的。但我应该罪不至此。】
【我觉得我被背叛了。】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是叛徒。】
【它们竟然那么听外人的话!】
【这个野鬼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我考试回忆背诵的资料时,都还没这么清楚呢。】
【搞不懂,它们究竟站哪一边呢。】
“陛下,我想请问,难道千百年来,您会应许每一个只是念了一下您的人吗?”
郁戍百思不得其解,这玩意儿根本不科学。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对应上,这位,母亲是女王,自己会长草,听起来还像被一颗种子种出来的陛下,究竟是谁。
【难道人生就是这样,起落落落——的?太刺激了,有点折寿,我可以申请退货吗,包括郁家少爷的身份。】
【也不贪心,就让我过回原本的生活就好。】
“不要吵,我来吧,小可怜儿。”
索伦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觉得这个人有些过分吵闹了。不管是嘴巴,还是不停活跃着的脑子。
郁戍的魂魄被什么温暖沁香的东西安抚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坠入温泉,疼痛、恶心、疲乏,一一疗愈。
索伦接管他的身体,连带着不适一起收拢过去,额外送了些灵力给他温养魂魄。
郁戍满足喟叹。
“虽然我不是小可怜,但是陛下,我收回一些不恰当的话和想法,您真是个好人。尽管完全没有尊重过我的合法隐私权,翻看我的记忆,像看免费公益书。”
他已经成年,法律上拥有完全民事能力,基本拥有选择自己想过生活的权力,不是三五岁的孩子,叫小可怜只会让人笑话。
真舒服,郁戍发自内心地说,二十多年来,没有比这还舒服的时候了。
壳子的重量似乎不再存在,灵魂拥有无边的自由,同时又极度安全。
索伦从他记忆中看到,这孩子并没有特别亲厚的人。遇到危机,除了本能地依靠自己,就只有向一些虚妄的神鬼求点安慰了。他的亲生母亲蒋夫人不想要一个omega,所以把他寄养到别家,换了个alpha回去,养父母一早知道他不是亲生的,并不真心待他,供以衣食,不曾苛责,算尽了他们的义务。这次被找回家,当然也不是蒋夫人良心发现,想要亲儿子回家了,应该是家宅不宁,几房内斗,揭发了此事,不得不接回他。
所以他一回家,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让他知晓了当年真相。甚至,添油加醋地让他知道,为什么他不仅血亲疏离,而且朋友稀疏。
郁家尊贵的儿子,怎么能让贱民搭上船呢。
他的未来被科学规划,行动被隐形的手严格控制,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或许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人吧。
如非意外,他一辈子不会被认回去,但也休想得到平凡的幸福。因为,随时有可能需要,他再做郁家的儿子,所以,得要基本上得了台面。
一直做着准备,静等神明“临幸”。
对此,郁家主认为家门不幸,糟心;蒋夫人可能称作保护;他的养父母叫做尽责;索伦喊一声,小可怜儿。郁戍一日一日这么下来,适应良好,那是他的正常生活。
窗外是宁静夜色,郁宅闹中取静,以金钱隔绝喧嚣。
独享一片不被霓虹干扰的澄澈星空。
索伦叠腿仰靠在檀木椅上,姿势放松优雅,唇上的一点苍白,暴露他在自食随意翻搅别人记忆的恶果。
“陛下,此话冒昧,但如果你没有在我脑子里的情感区域动过手脚的话,我想,我还很喜欢你。”
郁戍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得出的结论,这个家伙,真不叫他讨厌。
【以不折寿为前提,借身体给这个孤魂野鬼住住,也不是不行。】
“不如,我认你做哥吧。我不信任其他的人,更相信你一些,我们互利互惠,我教你怎么适应现在的社会,你多少控制一点,不要杀人就行了。”
索伦轻声笑了下,“郁戍,轻易相信别人,再进一次你们那局子,都是轻的。”
“哦。”
郁戍的灵魂伸懒腰,真舒服,要不要就这样睡去了,让这家伙自己熬着。
“陛下,现在我们共用一幅身体,不信你,也没别的办法啊。”难道想他们左右手互博吗。他看起来还打不赢这位陛下的样子。
“信我倒是无妨。日月之下,草木所至之处,我的子民,都信我臣服于我。”
郁戍,“……”
【算了算了,人老了,思想顽固了,是这样的。】
“那个,哥,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啊。”
普通人,他直接喊声哥,对方应下,就成了。但这位是个喝水都不自己去拿杯子的陛下,谨慎起见,他多了个好言相问的步骤。
索伦的嘴角缀着浅笑,“我有个弟弟了。”
郁戍,“?”
【有个弟弟,关你再收个弟弟有什么关系。难道认兄弟是什么私密的事,有一不能有二的吗。】
【要不。】
【我做你哥也行。我不介意。】
“他小气的很,会闹的。”
郁戍,“……”
【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兄弟之间,奇怪很。】
“陛下,敢问您的弟弟是谁?”
【我非要会会这个小气的王子,不可。】
【奇了怪了,隔着千百年,还能管住这么目中无人的陛下,不接受别人做兄弟。】
“百叶结·鄂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