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连鹤就被带到了城东的一处院子。
这个院子并不算小,一路走来无论是花团锦簇的绿色园林抑或是颇为精致的乘凉小亭,都让人只此一眼便知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别院。
被辛二娘径直引到一间挂着红灯笼的房门前,连鹤还没进门就被扑鼻而来的中药味吸引住了。
作为一名大夫,连鹤通过气味便知道房间里必定存放着很多中药。
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的大中药柜,看起来似乎是由樟木制成。在中药柜的旁边放置的是一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榆木长桌,桌面上平整地摆满了各种中药材。
此外,房间内还设有一处小隔间。这个隔间采用了竹片制成的门帘作为隔断物,竹片之间的间隙虽并不紧凑,但形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朦胧感,让人无法清晰地看清隔间里面的具体事物。
出于对陌生环境的好奇,连鹤悄悄地透过门帘朝里头瞅了几眼,竟发现似乎有个人正躺在里屋的床上。
“在床上躺着的那位应该就是辛二娘所说的患病老人吧。”连鹤暗想道,“也不知患了是什么疾病。”
忽然,连鹤被竹片碰撞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她抬头一看,发现一位身材高挑、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正从里屋走出来。
此人举止从容,脸上那双平和的翦水秋瞳正毫不退缩地回望着连鹤。
“年儿,这是我刚找的大夫,叫连鹤。连姑娘不仅医术高明,人也很善良。刚刚在酒楼里出手相助,治好了一个突发疾病的客人。”
年儿闻言向连鹤点头致意。
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之间连鹤有些不知所措。
辛二娘见状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娘是我外甥女年儿,里面躺着的是我的母亲。她在六天前突然昏迷不醒,直到现在也不见任何好转。麻烦连姑娘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如此。那——老人家,晚辈冒昧了。”连鹤跨步走到床前作了个揖,然后便开始为病人把脉。
把了好一会儿脉,连鹤眼波流转,脸上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她又平复了心神,继续检查病人的手足以及眼耳口鼻等地方。
“连姑娘,我母亲的情况可还好?”
“嗯……其实并不太好。但在分析病症之前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好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令堂也是个大夫吧,说不定还是当朝太医。对吗?”连鹤转头望向辛二娘。
“这——连姑娘为何会这么说呢?”辛二娘不答反问。
“床边摆着两双鞋子,一双云头履,一双乌皮六合靴,尺寸一致,且款式明显是老人家的。由此可以推断,这里平时有老人家居住。再者,你之前说让我跟你回家,且又说床上躺着的人是你母亲。若是所言属实,那这间屋子想必就是令堂的卧室。屋内名贵罕见的药材众多,短短几天根本置办不齐,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里除了是大夫的居所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性。所以我推断,令堂应该是一位大夫。”
“这普天之下有那么多大夫,连姑娘又如何能确定我姥姥是太医呢?”年儿奇道。
“你看啊,旁边的长桌上有用来诊脉的丝线。”连鹤耐心道,“会悬丝诊脉的大夫其实并不算多,而且大部分都在太医署。因为宫里的嫔妃会拘泥于身份的尊卑问题而希望太医问诊时可以悬丝诊脉。因此,悬丝诊脉成为了太医的必备技能。捋清上述的所有线索后,我这才断定你姥姥就是当朝太医。”
两年前连鹤偷溜下山游玩时,还见过当年太医署招考医官的公告呢,她清楚地记得在考试科目中就有悬丝诊脉这一项。
在兰傲国,不仅状元需要从县试开始层层选拔,就连医官也是如此。
“连姑娘果然很聪明。”辛二娘有些讶异,“但这些和我母亲的病情有关吗?”
“令堂嘴唇微紫,眼底泛红,舌头出痧,还伴有盗汗的症状,目前也已经昏迷了好几日。据我推测,她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病症,是因为吃了来自北嵇的密果。”
“这种果子有何特别之处吗?”
“密果的味道甘甜可口,只有严寒的北嵇才有,兰傲的气候并不适合密果的生长。如若令堂仅仅吃了密果,是不会中毒的。”
“那姥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难道是吃了别的东西激发了密果的毒性?”年儿甚是不解。
“可以这么说,如果既吃了密果又吃了杜仲,两者混合后就会产生剧毒。这是我两年前在连巍山下救治的一个北嵇病人告诉我的。”
“当时她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送了我一些密果干,叮嘱我千万不能将密果和杜仲混在一起吃。我对此毒并不了解,当下觉得甚是好奇。于是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她还与我说了中毒的症状和她们当地流传的救治之法。”连鹤仔细回忆道。
“你说的密果是红色的吗?”辛二娘说道,“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