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阴恻恻地扫了谢织心一眼,她从前在谢织心那儿栽了多少跟头,现下见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她顺着李夫人的话,假仁假义地叹了口气:“李夫人说得正是,我平素与世子妃嫂嫂相见颇多,见她这样也是心有不忍,儿媳便在这儿恳请母妃,倘若嫂嫂愿意认错赔罪,便收了家法吧。”
血红的痕迹已然晕染了谢织心的大半脊背,锥心刺骨的疼痛接连不断地蹂躏着她的五感,可她脑子还算清醒,心知郑夫人言外之意,是不逼得她低头誓不罢休。
可惜了,她谢织心只会心软,不会低头。但凡她还喘得了一口气,就休想让她顺了恶人心意。
果不其然,敬王妃垂眸望向谢织心:“你也听着了,只要你低个头,认个错,母妃也不愿再多难为你。”
谢织心声音颤颤,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抬起了头:“我……不认……我没做过的事……不认!”
“要认……也该是你认!你栽赃嫁祸、罗织罪名,若我是敬王府的祖宗,都怕你脏了我家门的名声!”
原本端坐看戏的郑夫人,听得这话不由得一震,她在敬王府待了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似这等目无尊上的狂悖之语,竟也有人敢诋毁到敬王妃跟前。
这分明是不要命了。
敬王妃滞了滞,霎时大怒道:“好啊,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声音又尖又厉,“接着给我打!给我打!”
责打的丫鬟面露不忍,却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一下又一下地摧折着如花一般的美人。
谢织心鬓边的发丝飘零散落,额头的几缕碎发却被冷汗牢牢粘在了她的额间,她的血顺着腰背不停地滴落在地,可她仍是紧咬住唇,不让一丝一毫的吃痛于唇间泄露。
房中余下的几个丫鬟或是诧异,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可她们有一点出奇的一致,都紧闭双唇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这时候惹了敬王妃的恼,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李夫人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倘若真是谢织心唆使得郑家姑娘和李墨私奔,敬王妃这么一罚,倒也是好好给她出了口恶气,可若不是,这岂非是屈打成招?
李家和敬王府往来颇多,她自知顾云舟和敬王妃关系不睦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如起初外界传闻,敬王世子夫妇相看两厌也就罢了,偏偏敬王妃自己还承认了,顾云舟曾多次偏袒于谢织心。
她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不假,可她更不愿因此得罪了顾云舟,毕竟敬王妃再尊贵,也只是后宅里的妇人罢了,她自己儿子的前途命脉,还得有顾云舟扶持才好。
她神色复杂地瞄了眼倒在地上的谢织心:“我瞧着差不多就得了,总不能真把人打个半死。到时候,闹出了人命债,叫咱们俩家如何自处?”
敬王妃竭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声音仍微微地带了些颤:“李夫人是个周全的人,可我堂堂王妃,却被一个不知廉耻的小辈辱没至此,若我今日不好生整治,怕传到了上京城里,人人都要耻笑我丢了身份,没半点做长辈的威仪。”
“李夫人若是担心惹火上身,大可现下一走了之,我自不会拦你。”
到这个时候,李夫人也顾不上自己面子不面子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最大,要是这么惹了一身腥,不论是在李老爷,还是在李墨那儿,自己都不免落了埋怨。
“我儿与郑家姑娘一事自此算是一笔勾销,日后再因此生了任何事端,都与我李家无尤。”
她悻悻地望了敬王妃一眼,起身便往门外过去,路过谢织心时,她还特意往边上挪了几步,免得沾上了对方的血污,脏了她金丝绣纹的鞋面。
这事儿闹成这样,怕后边也难收场啊。李夫人在心里兀自叹道,出门方往廊下一拐,就听不远处,几个奴才喊道:“世子!王妃有令……”
“滚开!”
她一抬眼,命险些吓掉了半条,顾云舟脸色阴沉如刀,手里提着把银光凛凛的长剑,猩红刺眼的血红从他的手掌一直蔓延到剑的尖端,细小的血滴滴答一路,留下一抹刺骨的寒意。
一身幽深玄衣,他仿佛刚从地狱里杀出条血路的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