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李墨竟然为了自己一时的脸面,默许甚至怂恿李夫人把谢织心打成那副遍体鳞伤的模样,可恨至极!
莫说是二十二刀,便是两百刀、三百刀砍在他身上,都难解他心痛之恨!
李墨嘴里边还嚼着一道清爽可口的小酱菜,倏忽间,两道冷冰冰的目光刀子一般生生往他身上砸,嘴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陆兄,你这般着急上火做什么?是,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也认了,可你这么关心大姨子,谢家二小姐知道吗?”
他眯眼笑着扫了眼陆淮,到底没在官场上待过,什么事都藏不住,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说来也是奇了,上京城人人称道的痴情种,居然是个色欲熏心的多情种。
谣言啊,当真不可信。
“你莫要在此处挑拨离间。”
顾云舟的声音冷冷响起。
他能忍李墨到今天,多半也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二皇子与他私下谈论时,时常这般评价,李墨有才,可也只有才,人品性子俱是下乘,若非还有这么点心眼子,早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哪还容得他们李家存于今日。
他心知,李墨此举意在以邻为壑,将事情的重心扭转至他与陆淮之间的矛盾上。顾云舟明白,所以他投向李墨的目光斥责、厌恶交织,可人性使然,李墨的话仿佛一根木刺扎到人心的软肉上,再是冷静理智之人,亦难免不适。
更何况,陆淮对谢织心的关怀溢于言表,那会在院中还能强作晃神之解,现下却是露了藏不住的下意识。
顾云舟有个不露于人的毛病,但凡他手里边攥住的,不论他是否真心喜爱,皆容不得旁人一分一毫的觊觎。
谢织心亦是如此。
他淡淡的目光瞥过陆淮,仿佛一把无形的冷刃轻扫过对方的咽喉:“陆将军这般关怀,必定是念在同谢家半门亲戚,方才出口一问?”
顾云舟的话以疑问收尾,可陆淮但凡说出一个“不”字,他薄刃似的冷冽目光仿佛顷刻间即可化作一柄利剑,不留情面地刺穿他的咽喉,直至喷涌而出的鲜血消耗殆尽,这具身子也了无生气。
这般震慑人心的目光,难怪陆淮来之前,父亲陆远曾多次提醒于他,顾云舟此人,冷血且多疑,他愿意将陆家视为座上宾客,压根不是念在所谓的情谊之上,不过是陆家仍有可用之处罢了。
跟他打交道,多半如履薄冰,陆淮心道此言果真不假,自己直来直往的烈性子必得收敛几分。不然,还没等他问清楚谢家嫁女的真相,陆家无妄之灾必得接踵而至。
想到这里,陆淮忙起身拱手道:“世子说得正是。”
李墨筷子一扔,喝醉般大笑道:“活该我这样不招人待见,原来是我忍不得旁人所不能忍啊。”
“喝醉了就滚!”
顾云舟一个眼色过去,符亭忙命两个侍卫强行把哈哈笑个没完的李墨拖出门外,揽月阁中终得片刻安宁。
……
谢织心往揽月阁来时,正遇见李墨左摇右晃往外走,一会喊“还君明珠双泪垂”,一会叫“此生谁料,身老沧州……”
他的青色衣袍酒气弥漫,广袖一甩,巴掌似的直往符亭脸上拍。
“这是怎么了?”
谢织心走近几步,见符亭脸黑得如焦炭一般,心里边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符亭见了个礼:“李大人喝多了,属下把他送走。”
谢织心忙问:“世子可还一切安好?”
陆淮跟木桩子一般高时便是个性子急有血性的,可别她一个不注意,两个人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闹出血光之灾来了。
符亭强行拉住前仰后合的李墨:“世子在里间同陆大人喝酒聊天,世子妃进去便是。”
谢织心正要挪动步子,瞄一眼醉得七荤八素的李墨,霎时计上心头。
她唤来子竹苑戍守两名侍卫,命他二人代替符亭送李墨出门,接着给穗儿递了个眼色,这便知会符亭随她一同入席。
揽月阁里间,依然安静无声,只时不时有两声杯盏碰撞之声响。
敬王府的歌舞乐伎本来都备好了要上场给世子高歌一曲,毕竟一年也就这一两回能在世子跟前张张嘴了,个个卯足了劲,谁知世子心意倏然有变,这夜便把她们遣散了回去。
谢织心徐徐走进房门。
唯有房中两侧丫鬟、差使林立,个个屏息凝视,若非主子吩咐,半个字不敢多语。
这气氛怎么不大对劲……
顾云舟轻掀眼皮,漆黑的眸子讳莫如深,骨节分明一只手往身侧的桌上轻轻一点:“过来。”
谢织心顿住脚步,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