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每每替周子忧送东西,喜鹊总是回复将军不在。
整个卫府的下属都知道,到了冬日但凡是她在长安城,将军成日里不知是太白赏雪,就是曲池泛舟总是不见人影。
又是一日。
大雪,周子忧穿着铠甲人立在马上,雪花纷纷飘飘的落下。寒冬里,尤其快到腊月,街坊里的行人就愈加少起来。
周子忧揽了缰绳停住了马,小唐原本打着瞌睡的嘴,被周子忧的动作突然打断顿在半空,抬头一看将军府三个大字的匾额挂在正中。
“世子,咱不是回府吗?”周子忧默默不响。
“将军不在,我上次来时小梨说将军去了咸阳古道,要十几日才能回来。”
周子忧的脸偏向府门处露出的一点梅花孤影,原本无风的街巷里突然刮起风来,瞬时翻卷起房檐屋角的白,打在人脸上茫茫一片,一时让人乱了视线,一点梅花的香气飘来。
小唐抬起衣袖想要挡一挡风雪,恍惚间巷子尽头处突然传来马蹄疾驰的咯噔声,引人向声响处张望。
视线尽处模糊的灰白里,只见人影一转现了真容。
女子带着风帽,玄色披风扬在身后,策马过处卷起一片纯白的晶莹。
周子忧望向她,不过相距百步周子忧却觉得像隔了山河。
“世子?”她走进,见眼前人正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看得出神。
她真切的落在他面前,白色的风帽处隐约露出一支碧玉发簪,融进她温润透红的面色里。
她梨涡闪动:“世子。”
周子忧赶忙收起视线,立时勾起嘴角迎着她。
“回来了。”
门前小厮闻声而来,替黎亦欢牵住马。她将马停在檐下,埋头看了眼地面正想跨下来。
“小心。”檐角的一片瓦砾轻响。
周子忧瞥向高处,立时从马上跃起几乎叫人看不见影。
他冲着黎亦欢的方向闪过,一把将正要下马的人牢牢的拦在怀里。
她眼角闪过一丝迟疑,却又很快消失殆尽。
她顺势倒过去,任由他横在自己身前。
站稳的片刻,周子忧用力一置扬起披风,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檐上的积雪混杂着一点碎瓦滑落,正打在周子忧的银色的战甲上。
半晌不见响动,黎亦欢方要挣脱。
却发现与他的手臂之间没有丝毫空隙,周子忧手臂一点点向内,将她揉紧了在怀里,二人就这样站在雪中久久不动。
小唐和将军府门上的小厮见状,纷纷有些面露窘状的背过身去。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额发处,湿润温暖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的打在她的脸上。
夜路走了一晚,现下被他的暖意覆上,才觉得先前的长路竟那样冷。不知为何她的鼻腔里翻出几丝酸来,吸进半口起去闭起了眼。
小梨阿鸢上正屋里忙活着,替黎亦欢褪去披风围帽掸掉沾上的雪,其余人整理床铺端来热水。
小梨手上不住的做着,嘴里也闲不住的嘟囔。“娘子应该早些派人传话说今日回,我们也好替娘子早做安排,现下连浴汤都得现烧的。”
“无妨,厨下新煮了茶,特意多加了胡椒,我先帮娘子端来喝一口暖暖胃。”
黎亦欢笑笑:“你们几个就数阿鸢最贴心,小梨就知道数落我和卫府那几个一个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娘子,咸阳古道冬日之景可好。”
主仆几人嬉笑着说着话,周子忧在东垮换了寻常服制正从屋外进来。
塘下的炭火烧的通红,噼啪作响。
两个人围坐在一处,黎亦欢伸出手向着火光处。
侍女见状,会意的退出内舍。
“世子方从军中回来?”
周子忧呆呆的侧脸望着她。
“是。”
“多日不见,怎么,傻了?从门前处就一直盯着我看,是不认识了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察觉啊。”
她目色一动,脸上被火光映的通红,只盯上他的眼。
周子忧伸出手覆她的手上。
“我每日都在想,想你在做什么,想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就又让自己身陷险境。找了小唐来烦你,却不想你一早出门,便又开始盼,盼到腊月军中休沐,盼你早点回来……”
黎亦欢听着,半晌,喉头滚动,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亦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