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域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头,视线扫过满屋子高官,最后定格在魏洛身上,他满腹委屈,大声呼喊:“小民冤枉,妖书不是我写的。”
说完磕了个头,满屋哗然。
在刑部大牢,他可是亲口承认写书,是为了报复沈国安,如今竟当堂翻供,使得两方人马俱惊。
齐典面色尬尴,咳嗽几声,又问道:“数日前,你亲口承认,妖书是你所写,现在当庭翻供,你可知道后果?”
“他们刑讯逼供,还拿我妻子孩子作威胁,我不得不认。”
这是公开打刑部尚书萧大安之脸。
魏洛转眸看他,在场诸人也看他。
萧大安顿时沉不住气,腾地起身,怒拍桌子,吼道:“大胆狂徒,刑部审讯一向合理合法,是你自己承认,如今倒反口诬陷刑部。说,是谁指使你写妖书?或者是谁指使你如此辩驳?”
两句话,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韩域左看右看,对着上方摇头,道:“无人指使。”
“那便是你所写,只为一己私欲,报复沈国安?”齐典接着问。
“也不是我写,是一个人给我钱,让我雇佣乞丐,散发妖书。”
齐典问:“那人是谁?”
韩域摇头,“我不知。”
齐典叹口气,刚欲再问,萧大安又打岔,邓宴那小子不相帮,他只好亲自上阵。
他让人拿来达观、林誉和毛文的画像,供韩域查看,问道:“你看看,雇佣你之人,是不是他们?”
韩域的手由于用刑,几乎废掉,但为了求生,依然努力拿起那薄薄几张纸,此刻它们在手中,仿佛千斤重。
他眯着眼仔细看,看完一张丢一张,直到三张纸落地,他才抬眸,摇头否认,“都不是。”
萧大安眼里几乎冒火。
都给他机会了,奈何韩域石头做的脑袋,一动不动。他若识相,就该承认,雇佣他的人就是他们仨。
可是,他不认。
萧大安气得厉害,坐回椅上,诬陷失败,得另想他法。
没有萧大安插手,齐典又能问了,“你说受人雇佣,但又说不出雇佣人姓名,那如何证明,不是你贼喊捉贼?”
意思是,妖书确为韩域所写。
韩域眼睛都红了,“沈老爷是皇亲国戚,我胆子是大,曾敲诈他钱财,但自从被他儿子拉到诏狱,殴打一番,就再也不敢招惹。更何况,我只是个秀才,以我能力,也写不出妖书内容。”
“所以背后,必有高人指使你。”
萧大安嗓音大,一出声,满屋子的回音,大家纷纷看他。看架势,萧大安非要韩域吐出一些人,才满意。
现在的情况是,两方都不满意,萧大安陷害失败,督察院的人介于太子未表态,也没人肯站出来说话,但齐典很明显,他想让韩域认罪。
可韩域既不认罪,也不攀咬他人,审讯陷入尴尬状态,最终只能休审。
休审对官员来说,只是耗费时间等待,可对于韩域来说,他当庭翻供,按律是要挨板子的。
因此,锦衣卫的人来了,将韩域带下去,对着屁股一顿毒打,脆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韩域直接晕死过去。
今日会审,只能作罢。
官员各回各部,魏洛也回宫了,向皇帝述说,今日审讯结果。
“你怎么看?”
皇帝问魏洛。
“韩域此前认罪,现又当庭翻供,想来确有隐情,具体案情,还需下次会审时核实。”
魏洛低垂着头,只做一个陈述者,而不表明任何态度。
魏洛虽亲近刘申一党,但在皇帝面前,也要做个“不粘锅”,才能让皇帝心安。
皇帝对太子的客观陈述,大抵是满意的。他闻言颔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几份奏疏,让魏洛阅览。
一封奏疏说,市面上艳、情小说泛滥,让朝廷派人查缴,并严查私印禁书者;
一封是弹劾三名御史,入署办公迟到,原是夜晚在青楼饮酒,宿夜不归;
一封是皇帝回复礼部郎中晋江,说要整治“服妖”乱象。
最后一封,是一名官员说,锦衣卫冗员严重,吃空额比比皆是,请求皇帝裁减人员。
魏洛看完,恭恭敬敬将奏疏放回御案,等待皇帝发号施令。
皇帝看向他,说道:“过了年,你就满二十了,君子弱冠,成人之礼后,该为君父分忧了。这几件事,你先去办吧。”
魏洛猛然抬眸,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欣喜若狂。
皇帝居然让他参政了!
魏洛忙跪下,磕了个头,口中说些年幼、不能胜任之语,皇帝看在眼里,撇撇嘴,假装看不出儿子兴奋之情,让他起身,拍拍他肩膀,说了些鼓励之语,让太子好好做事,不必担忧之类。
皇帝连番鼓励,魏洛只能答应,父子相视,俱是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