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宥礼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动了动,和他对视。
“陪我吃顿饭吧。”
江辞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柜子上方的时钟。
8月10日晚上10:23分,再过一个半小时,就是许宥礼的生日。
江辞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眼皮也不安跳动,总觉得过了今晚就会有很不妙的事要发生。
大抵是“凌晨”这个时间因素,在恐怖电影和小说里都是不详的时间点。
但为了防止许宥礼发疯,江辞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只要12点前离开就好了吧……
桌面上五光十色的菜品在昏黄的烛光中盈着细腻的光泽,鲜甜的气味顺着蒸汽在空中化开。江辞口腔快速分泌口水,手上却没有动作,眼珠更是咕噜噜乱转,时刻观察许宥礼的一举一动。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温馨的场景下变得异常微妙。
许宥礼拿起了筷子,越过表层漂浮的红油夹了块水煮肉片,肉片鲜嫩多汁,连着上方的豆芽还冒着绿,新鲜脆爽。
江辞看着对方将其和着米饭咽了下去,微微皱眉。
“你要是不能吃就别逞强。”
许宥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看向他的目光莫名,半晌嗓音嘶哑道:“放心。”
江辞定了定神,拿起筷子挑了几个无害的青菜叶子啃了几口。
沉默在时针跳动中悄然流逝,一转眼,已经到了23点。桌上的菜大致没动,蛋糕也被二人默契的无视,蜡烛燃烧成一滩灰红色的蜡液,染脏了一片白漆漆的奶油。
江辞终于开口打破寂静,“那个,等会儿你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许宥礼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拿起一旁印着“Burberry”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他,瞳孔缩动。
“好啊。”
听到他的答案,江辞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许宥礼真的放手了……尽管这其中的转折十分生硬,但人想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也不奇怪……吧。
江辞告诉自己。
他顺利下了公寓楼,在频闪的路灯下看到了自己停在草坪上的车,眼熟的保安大叔还站在车边骂骂咧咧,“哪个杀千刀的大晚上把车停在这儿了?#@¥&%……”
江辞尴尬之余,看着大叔凶恶的面孔倒有些亲切,他连忙上前道歉,又将后车厢里备着的烟往人手里塞了一盒。
保安大叔脸色好了不少,假模假样地生气说了几句,“下次再这样可就叫拖车拖走了嗷!”
江辞连连道谢。
启动引擎,开窗嗅闻着盛夏夜晚的新鲜空气,江辞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与此同时,他还感到有些遗憾。
早知道许宥礼真这么爽快的放自己走,最后一顿的散伙饭真应该敞开了吃……毕竟想再找一个像许宥礼厨艺这么好的男友,估计要从米其林厨师里挑了。
江辞正这么想着,一抬头,才发现路两边的风景不太对劲。
一栋、两栋、三栋……十栋、十一栋……
全是和许宥礼公寓一样的房子。
这和他记忆中的路线完全不一样啊!
江辞脑子里“嗡”的一声,加速行驶了近十几分钟。
满大街都是这间公寓。
他将车随意停在路边,走进小区,守在门口的保安大叔抬头,“咋回来了,忘东西了?”
江辞脸色唰地更加惨白,连忙跑出小区又隔着两三栋进了另一间。
保安大叔“嘿”了一声,“你这小伙子,跑来跑去干嘛呢?”
江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脏涌到了嗓子眼。
——他还有哪里不明白。
许宥礼根本没想放他走,只是换了一种看似自由的方式,将他困在了这里。
他要让他亲自体会绝望,心甘情愿回到牢笼里。
江辞忽的嗤笑一声,这一刻,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不过是许宥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虫子,像个被金萝卜逗弄的驴,被耍的团团转。
他偏偏最讨厌被操控。
保安亭里的大叔透过玻璃窗,紧紧看着江辞钻回了车后排,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隙,缩成一团。
大叔喉结忽然剧烈的滚动,浑浊的老眼变得诡异冰冷。
他在江辞走后想过无数个可能:江辞会害怕、会服软,会假装回到他身边寻找回去的解决方法……很多很多,偏偏他选了最笨的那种。
他不愿意,哪怕连一句“爱你”的假话都不想说。
甚至,厌恶说。
许宥礼这么想着,与此同时,胸口突然升起一股暴怒,如同烈火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从干裂的皮肤缝隙中钻出一道黑红的肉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