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得远远儿的,远离了“永无乡”,远离了“图书馆”,重新流浪到荒野之中,为的是驯养一匹毛色漂亮的狐狸,作为玫瑰送给葵的六一儿童节礼物。
我们还能在尘世获得幸福吗?
玫瑰接近那匹狐狸时,葵在聊天界面打出这么一行字——是《少女珀耳塞福涅漂流记》的最新单元的结尾之句。
驯养狐狸的肉被玫瑰错点成了攻击,转眼之间,被激怒的狐狸狂哮着撕咬她的血条,页面显红——“玩家已死亡”。
玫瑰觉得,凡事得给小朋友希望。
她于是说:“能啊。为什么不能?”
葵:不能
葵:需要证明
“怎么证明?”
葵:小福
小福是玫瑰跟葵对“珀尔塞福涅”的简称。
在最新的单元里,珀尔塞福涅遇见了光之子,光之子想要挽留她,使她停止流浪,在珀尔塞福涅明确地表示拒绝之后,光之子又希求能陪她一起上路。
“我不要,你是光之子,太过灼热,会烧死我的。”
小朋友式夸张的句子。
“不会的,我是光的第四个儿子,我很温暖,只值守在冬季跟极寒之地,或许也能驱散黑暗,让我跟着你。”
珀尔塞福涅坐在溪边打磨她那把随身携带的、用枯骨做成的匕首,语气不无嘲讽,:“或许?你去过幽冥之地吗?你见识过冥王哈迪斯吗?领教过他的疯狂吗?你什么都没有,还口出狂言说能驱散黑暗,你留下吧,我不需要光。”
“哪有人会不需要光呢?”
“哪有光会只照着一个人呢?”
“我愿意。”
少女珀尔塞福涅还是走了,在黑夜的掩护下,她步态从容,像一只夜游的鬼。
她的旅程已行至终点,既不会再去到哪里,也不会再返回幽冥之地、履行与哈迪斯的承诺,她要回到受保护的出生之地,在那里像出生一样的死去。
当岩穴外的暖阳试探性地铺满森林的每一个角落,迟迟拖延着不肯下山,少女珀尔塞福涅心里划过一丝希翼:要是午夜时分,他还能在,她就跟他走!
光,是一瞬间消失的,被一瞬间追来的黑暗卷噬了“光”,一瞬间被扯了下去。
从未有过如此狂暴的黑暗。
她如往夜一样步态从容地行走,却突然掩面而泣,她不由悲哀地,哭出一个问句:
我们还能在尘世获得幸福吗?
“我证明不了。”玫瑰说。
葵:那就是不能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葵,我不能证明,但我相信你可以,你们可以,你们一定会获得幸福。”
葵:我不相信
葵:我们是同一种命
葵:我信命
“不是的,葵,我们不一样……你今天怎么了?简直不像小朋友。”
葵:狐狸我不要了
“为什么?我开玩笑的——”
葵:我们不会幸福
“会!”
葵:我不信
葵: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不了。”
葵:那我们不会获得幸福
“每个人的际遇都不一样,不等同于我……的小福啊?”
葵:我们不会获得幸福
“……”
葵:这都是命
“……”
——对方正在输入——
“好!”玫瑰深吸一口气,回答她:“我让小福证明给你看。”
葵:走
葵:我们去找狐狸
玫瑰:?_?
可是……往下的故事,要怎么证明?
写珀尔塞福涅返回幽冥之地打败了哈迪斯?或是她伟大的母亲愿意赌上一切来营救她?这也太扯,鬼都不信。
玫瑰笔下的小福,没有母亲,没有人会来救她。她从纯如白纸到玻璃罩炸裂,从天堂跌往地狱,地狱里的哈迪斯提出要建给她新的水晶城堡,可她决心爬也要爬去人间。于是小福脚踩着尖锐的玻璃渣,以此来要挟冥王哈迪斯与她订下五年之约。
也是在路上,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玫瑰因为找兼职而接触到了“破茧协会”,她在协会里只负责给“小茧”们讲温暖的故事,以此来帮助她们快快成蝶。
宋小织是协会内部诸多组别中美食组的组长,也是副会长,日常负责发布一些菜单来指导对烹饪感兴趣的“小茧”们学习。
玫瑰因为“破茧”,结识了宋小织。
玫瑰问:这些小茧们都是怎样的存在?
宋小织打字回:你打算长期留下来吗?如果不是,就不好告诉你。
长期留下属于义工性质,钱拿的不多。
玫瑰也不想惹麻烦,就此略过不提。
直到那天,十七岁的玫瑰斗胆给“小茧”们讲了一篇她自己写的故事,也就是小福的开篇,意料之外,群里很沉默,虽然以前也沉默,但那天连经常会回复小表情捧场的几个“小茧”,也都没有出现。
只有葵私信她,问:要一起,玩游戏吗?
玫瑰隐约觉得,她把什么搞砸了。
果然,那天晚上宋小织找到她问:今天心理组的组长说小茧们的情绪普遍低落,是不是有人对她们进行不恰当的心理暗示了?
宋小织:你写的故事我也听了,很打动人,让人想要继续听下去。而我也是上网查了才知道,你故事里的主人公——少女珀耳塞福涅是被冥王哈迪斯强行污染的,你故事写的太好,我想有很多小茧,都跟我一样觉得意犹未尽,所以上网查了珀耳塞福涅。
“可是这跟小茧情绪不好有什么关系?有的话我愿意道歉。”
宋小织:道歉对她们来说意义不大,受到的伤害叠加起来,再撕开,有些小茧一辈子也抚不平。
“有这么严重吗?为什么?”
玫瑰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怎么可能……
宋小织:因为你没有长久留下来的打算,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还因为一时决定不好你的去留,对一个可能会被辞退的人讲太多,也不明智。
“对不起。但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钱,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要辞退我,我以后只讲你们安排的故事。”
宋小织:我也想能留下你。
宋小织:但我决定不了。让小茧们选吧。
匿名投票,比例9:1,再经过内部重重讨论后,玫瑰被允许留下。
宋小织:恭喜你啊,成为被小茧们选中的故事家,有些小茧反映说故事里的小福很勇敢,她们也想像小福那样,勇敢地去现实世界里冒险。
玫瑰为“小茧”们的善良所感动,也正因如此,她决定留下来,为她们再做点什么。
“我想留下来当义工,小茧里有叫‘葵’的小朋友私信我一起打游戏,除了她,我也希望能够陪伴更多的小茧。”
宋小织:葵??
连续两个“?”,既困惑,又吃惊。
宋小织:是头像是朵向日葵的葵吗?
“是。”
宋小织:你留下吧。葵是小茧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拒绝与人沟通,拒绝参与一切活动,对她我也知道的很少,她的资料只有会长那里有。小茧们因为经历相似,所以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表达的需要,但葵没有,负责她的心理辅导员,都对此毫无办法。毕竟我们协会只是社会公益组织,很难有机会能聚合小茧们进行线下心理辅导,更何况,很多小茧对于‘人和外面的世界’,都怀有后天的戒备。
这么特殊?
玫瑰拧紧眉心,问:“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小茧们是一群怎么样的存在了吗?”
宋小织:确定会长久的留下来,有特殊事务也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