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银柳点了点头,随后小脸皱成一团,泫然欲泣。
她的转变如此突然,温谦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呆愣在那。
林银柳开口道:“今日阿柳恳求阿兄带二郎过来,确实有事相求。只是在阿柳说之前,可否先冒昧问一句,二郎今日和母亲来林府,所谓何事?”
她如此直接,温谦反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如何告诉一个眼角含着泪珠的人,他们今日过来是想谈退婚的?要如何让她相信,他之所以想退婚,是真的只是不想伤害她。
温谦很清楚自己什么身子,自小体弱多病,前两年养的有些好转,以为看到了希望。谁料一场春闱考试,他都支撑不住。
别人都以为,他是受不住这考试失利才装病躲在家中几个月不出门。实际是,他真的大病了一场,险些没从阎王爷手里逃脱。
这次险些病故,让温谦更加坚定要说服父母,重新考虑和林家的亲事。
他注定活不长,就不要害了人家姑娘。
恰好,这时林家传出养在身边的女儿竟不是亲生的。
温谦还打听到,不管是刚接回府的亲生女儿,还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养女,两人皆不愿意嫁给他这个科举失利的病秧子。
他想这样也好,既然双方都无意,不如就此退婚。
可温家父母不同意,他们很清楚,温家失势,温谦这样的身子,若是退了这婚,以后想在这长安再娶一名高门贵女,那是很难很难。
所以即便林府以庚帖上的名字是林银柳为由,坚持将来嫁入温家的是那名养女,他们也只能忍下这个哑巴亏。
好歹是待在林夫人身边养大的,教养至少不比别家贵女差。且模样他们是见过的,除了消瘦些,还真是挑不出别的毛病。
温谦又岂是那种会介意别人身份的人,他就是不想连累人,才会拿林银柳是养女这身份说事,以此达到退婚的目的。
林银柳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温谦开口,心一沉,愈发肯定今日他们定是想来和林夫人说退婚的。
她心里多少敢肯定,林府一定不会轻易同意退婚的。
林温两家退婚,且是因为林家坚持要养女嫁过去,定会影响到林紫薇以后议亲。
且不说这些日子林家正在替林紫薇接触一门亲事,对方是家世样貌身体皆好的世子,林奎夫妇极为重视。
可这也不是一定的,只要温家坚持,不管林家如何不同意,她和温谦的亲事再怎么拖着,总有一天也是会被退掉的。
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博温二郎怜悯,娶了她。
还有不到三个月,她就及笄了。
林银柳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不知何时挂上泪珠,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
温谦突心慌的厉害,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应过来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林娘子……”一开口,喉咙也堵的厉害,声音也沙哑无比。
林银柳忙又给他茶盏添了添水:“二郎吃茶润润喉。”
温谦喝了几口后,才觉得喉咙舒服许多,最终还是委婉告诉她:“林娘子,我并非良配。”
林银柳不同意,摇了摇头:“为何这般说自己?二郎光华灼灼、温和雅量,若这样的男子都非良配,世间哪还有良配可言?莫非二郎也觉得,我的身份,不堪为妻,只配为妾?”
“当然不是,切勿妄自菲薄。”温谦想也没想,反驳道:“小娘子丽质天成,冰雪聪明,即便不是林家亲生,也是万千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妻。”
这一刻,深深的负罪感压着他,只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如此欺压一个弱女子。
林银柳被赞的有些窃喜,但不敢表现出来,仍装作楚楚可怜,道:“二郎不用说这般安慰人的话,府中已有流言,若我被温家退婚,兴许夫人会让我做阿兄的通房,以报林家养育之恩。”
做林文昌的通房?温谦只觉得不可理喻。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只有兄妹情谊,林夫人怎可做这有悖伦理之事。要报养育之恩,方法有的是。
温谦眉头紧蹙,对林夫人这做法,深感不悦。
看到他真为自己动怒,林银柳好生愧疚了,她在心里默念,这次也是被逼无奈,仅此一次,以后定不会再骗他。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温谦跟前,朝他再次行礼,恳求道:“二郎,可否不要退婚?我定会努力做个好妻子,好儿媳。”
林银柳如此卑微直白恳求,明明细声细语,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猛一下扎进他胸口。
温谦自认活了十八年,从没干过什么伤害人的事。唯独此刻,他觉得自己差点害了一个姑娘。
他本是意志坚定来商议退婚的,谁料会被搅得这般心乱如麻。
见他面色比刚进来时更惨白了几分,林银柳有些担心。
“二郎,你还好吗?”
温谦苦笑,她真挚的关心,让他更加觉得自己卑鄙。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把与自己成亲,可能的最坏结果告诉她。
“若我活不过二十,你可还愿意嫁我?”
“愿意!”林银柳斩钉截铁,不仅表达自己嫁他的决心,也是坚信,他一定不会弱冠之年就早逝。绝对不会的。
如此毫不犹豫,温谦不可能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