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白眼,维特尔不以为意,「我的直觉告诉我,您身上一定有非常精彩的故事——」
她直接打断他:「您热衷挖掘的是真相,不是吗?什么时候一个无足轻重的平民百姓也能引起您的兴趣了?」
「有价值的故事就能成为真相。」维特尔收起了笑容,「您的身上有我看重的价值,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您认为我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您?」
她哑口无言。
第一次见面就邀请她参观怪奇博物馆,甚至委托她办事,后来还带她去人鱼演唱会,问他要钱也是直接就给,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算是换了一个世界,也不会有这么善心爆棚的菩萨,他分明就是有所求啊。
「没问过您就直接借走您的东西,对此我深表歉意。」他单手置于胸前,上半身稍微向前倾。
——你管偷叫借?
她不置可否地将内芯收好,拿上钱就想走,不料维特尔先一步拦下她,眼睛笑得弯起来:「哎呀,您还没有为我讲解,那里面的内容究竟是关于什么的呢?」
「想知道?」她没好气地说,「行啊,再给我五千贝朗。」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日常记录,告诉他也无伤大雅,吃亏的又不是她。
维特尔听言收回拦她的手,「看来我不需要好奇了,区区五千贝朗就能让您展示的内容想必有趣不到哪儿去。」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维特尔竟然是一个讨人厌的眯眯眼呢?
「您对亨特的笔记本是真的感兴趣吗?」委托她帮忙的事该不会是在耍她吧?
「那是当然。」维特尔一笑眼睛就会眯成一条弯弯的线,她之前还觉得这种眼睛挺讨人喜欢的,现在看了就觉得烦。「不过我希望您下次能干脆点,把他的笔记本带过来给我更好。」
——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她控制不让自己发出讽刺的笑声。
「您如果真想要,为什么不直接找专业人士去『借』?我看您在这方面的业务能力就不差。」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您。」维特尔抱胸,「但人的直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告诉我您与某些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是什么事——那就是我要挖掘的真相了。」
她重新端详眼前人。
斯提姆这个人种其中一个特质就是人高骨架大,但维特尔算特例,他体型偏瘦,身高也不高。每次见他都是内穿杏色泛黄的衬衫,外搭亚麻布制成的新型夹克,搭配的裤子多数时候会尽量和马甲统一色系,裤腰被背带两端黄铜材质的夹子夹住,裤脚收紧往上反折。
可能是经常熬夜工作,他的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笑起来时细纹从眼角处往外蔓延,笑容中泄露出一丝疲惫。灰金色的发丝有点乱,看着就知道这人肯定起床后只是用手稍微梳几下就出门了。
他痴迷真相,是个会为了渴望得知的答案而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您得到了一个令您满意的真相,即便它会伤害到当事人,您仍会坚持公布吗?」她问。
「为什么不呢?」他的语气仿佛在嘲弄她说了多余的废话,「我们只需要能惊掉人们下巴的真实故事,至于不吸引人的后续,谁会关心呢?」
一名妇女惨死家中,噢,那是为什么呢?
人们只在乎是谁杀了她,是情人?是丈夫?是孩子?
杀人犯用的什么方式,是绳子勒死的?是刀子捅死的?是殴打致死的?
至于她为什么死,她的亲朋好友会不会难过,杀人犯有没有受到制裁等等,这些和读者有什么关系呢?
她无法理解斯提姆人的思维。
她撇撇嘴,「我要走了。」
维特尔点头,「请允许我送您一程。」
她绕开地上的铁盆,碰巧经过线索板时停住了脚步。她指着上面的旧报纸问:「这一张可以给我吗?」
维特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是印有一群人围观女性死者照片单独的一张报纸,无所谓地道:「没问题,反正这些资料我全部记在脑子里了。」
她二话不说就拔掉上面的图钉,把红线搅和得一团糟,她余光扫到维特尔眉头轻蹙,似乎是不赞同她的做法——这让她更干脆了——完整无缺地取下整张报纸并折叠起来收在贴身的口袋里。
维特尔送她到门口,他靠着门框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突然说:「你失踪的朋友是那位红发女士吧。」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听他想说什么。
「说起来我很久以前就在东区见过她,那时我只是个毛头小子。」他抬手比了一下当时的身高,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这么多年了,她的容貌依旧没变过——哈,斯提姆兰德的稀奇事可真不少,不是吗?」
卡捷琳娜在怪奇博物馆前来回踱步,只站着不动让她没办法思考。
——搞什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她抬手捋头发,把碎发拨到耳后。
这时,博物馆的门打开了,一名肥胖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用手帕擦去额际冒出的汗水,说:「唐小姐,我们老板说您可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