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大夫人同意了顾时清的亲事,顾家便开始张罗起来。
既是圣上赐婚,即使万般不愿意,大夫人也把事情处理得十分妥帖。
这日一大早,大夫人便去了庄子,亲自过目成亲时要用的新鲜瓜果。
天气晴朗,府内花树盛开。
顾时清觉得房中疲倦,叫人在水边置了茶桌,吹着暖风读书。
前院来报,说是柳十一来了。
顾时清急忙给墨轩使个眼色。
墨轩立刻领会,一把抓起桌上方才破开的茶团,囫囵个塞到了桌底盛碾子的漆盒中。
刚藏好东西,柳十一便到了。
白衣粉靴,头戴一顶象牙冠,手中折扇轻摇,“时清,前院忙成那样,你倒是在这躲清闲。”
顾时清放下手中的书册,示意他落座,拿起壶来斟茶,“大好天气,不可辜负。”
柳十一拿起茶盏,放到鼻子边轻闻了一下,便道:“好茶。”
“自然是好茶,”顾时清道,“上好的龙凤团,前几日刚从姨母那拿的。”
“是么?”
柳十一尝了一口,又凑过去闻,而后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不对,宫里的龙凤团我喝过,不是这个味道。”
他甩开折扇,笑道:“说吧,藏哪了?”
顾时清眉眼带笑,不接他这茬,靠在椅子上兀自品茶。
倒是墨轩,一脸心虚地站在旁边,眼神朝桌底瞟了好几次。
柳十一朝墨轩挑挑眉,“我瞧见了,在那盒子里呢。”
墨轩急忙否认,“没有!”
柳十一看向顾时清。
顾时清笑笑,“行了,拿出来吧,就知道逃不过你的狗鼻子。”
柳十一刚来便得了一块上好的阳羡茶,心情自然更好,拉顾时清在水边走了一会,又叫墨轩摆好棋盘,两人对坐下棋。
前院工匠在粉刷廊柱,隐隐能听见吵闹声,顾时清有些分神,连着落错了好几个子。
看顾时清心不在焉的样子,柳十一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昨儿知道圣上赐婚的事,今天一大早便来了,就是想劝劝他这位好友。
柳十一堵住顾时清棋路上的一个气口,摇着折扇道:“莫要烦恼啊时清,成个亲而已,若那漠北小郎君模样俊俏,倒也是一件好事,若是他粗鄙丑陋,那便暂时忍忍,娶回来好生养着,添双碗筷的事,等过几年,再寻摸几房中意的放到后院,岂不两全其美。”
顾时清眼看要落子的地方被占,捻起一颗白子,叠放到柳十一下的那颗黑子上,“损友不可交啊。”
-
顾府院外,墙头。
一只纤纤玉手扒住墙上的瓦片,过一会又滑落下去。
而后,一只大一号的男人手又扒上来,指节一用力,带出来个俊秀的脑袋。
“你快拽我上去。”公主一身男子打扮,仰头看着墙头上的秦不月。
秦不月手指在嘴巴“嘘”了一声,伸手去拽公主,“上次爬道观墙头不是挺利索的?”
公主费力地爬上来,脚踩着墙外旧砖瓦堆的台子,只露出个头和肩膀,“鸿胪寺招待太好,最近吃胖了些。”
自打听说自己被赐婚之和,秦不月便有些心猿意马,成天就知道想他未来的夫君,连公主拉他出门玩都没兴致了。
今日实在是坐不住,非要来顾府偷看。
毕竟听说中原人矜持,自己若是急吼吼地见面,容易给未来夫君留下坏印象。
这个决定刚做好,公主便换上了男装,在门口等着了。
秦不月只好带上这个累赘一起来。
因为有过前几日去郡王府偷看公主夫君的经验,这回两人熟练多了,知道金陵的宅子布局复杂,院子屋子的位置都很有讲究,像顾时清这样年纪的少爷,一般都有自己的院子。
两人溜着墙根,一路走一路听,感觉哪里清净雅致些,便爬墙上来看。
顾府今日在粉刷廊柱,前院有些嘈杂,秦不月摸不准顾时清的院子在哪,便仔细听了一会,才知道三少爷正在湖边凉亭里。
爬到墙头,秦不月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未来夫君:
白衣粉靴,象牙头冠,仪态万方!
真俊啊!
秦不月嘴角裂到耳朵根。
公主泼他冷水,“你怎么知道那个就是三少爷,说不定是站着那个呢,或者是他对面那个。”
“只有这样俊俏的郎君,才跟我漠北第一勇士相配。”
秦不月歪了歪头,看向其他的人,“那个站着的一看就是家仆小厮,至于他对面那个嘛...”
凉亭略略挡住了对面那人的脸,秦不月朝旁边斜着身子,才堪堪看清。
秦不月眯了眯眼——
怎么他也在?
“对面那个怎么了?”公主道,“不也挺俊俏的?”
秦不月立马反驳,“俊俏个屁!想不到我夫君一表人才,竟然还会和这种人有交集!”
“哪种人了?”公主问。
秦不月想起来两人在池子里打架,又想起来他马车里的庇护之恩,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反正就是不对我胃口。”
公主“啧啧”道:“你又不吃他,要对你胃口做什么?”
秦不月无语感叹,“公主,您回去还是得好好读书学中原话。”
他们和那边对弈的凉亭只有一个人工湖的距离,今日天气晴朗,恰好能把那美好男子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向下,觉得他脖颈修长,肩臂有力,连手指都好看。
秦不月不会下棋,因此才能更专心地看那人执棋的姿态,指节上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