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缡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好。
在梦里,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她拼了命地奔跑,大喊,可还是躲不掉那东西,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听到她的求救。
夜间的山崖上,风大得厉害。
苏绾缡站在重山之巅,天地广阔的似乎只剩她一个人。
无边的寒意与恐意涌上,苏绾缡像是溺水的人儿一般,只能哭喊着不停躲避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追逐,喉咙眼被风呛得生疼。
她难受极了,手掌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脖子,却不知被什么力道束缚,将她反手压制在了身后。
突然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条巨蟒,颤着她的身体蜿蜒而上,压得她胸膛都喘不上气来。
苏绾缡被吓哭了,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落。
可那巨蟒一点儿也没退却,吐着信舌竟然就这样舔舐掉了苏绾缡脸上的眼泪。
想象中粘腻冰滑的触感并没有传来,反而裹挟着滚烫气息,在漆黑寒夜里,竟然让人不住想要靠近。
苏绾缡跑不动了,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她感受着那道温热一遍遍碾过自己的眼泪,游移到自己的脖颈,为她驱散了呼啸寒风,忍不住抱紧了那点温柔……
苏绾缡竖日醒来时,已是辰时末刻。
她迷茫茫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帐顶,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明明睡了一晚上,却觉得周身甚为疲惫。
苏绾缡撑着双手起身,刚要开口,只觉得喉咙处疼得厉害。
她忍住吞咽的动作,准备自己下床唤连枝进来。
却被人按住了掀开被衾的手,她抬眼,毫无预兆撞进萧执聿沉黑双眸,心里下意识发毛。
萧执聿只看了她一眼,一向清寒的眸子从她身上滑过,顺势落坐在了她的身边。
“先喝点。”萧执聿抬手,将自己手上端着的青玉碗递了过去。
苏绾缡低眼,鼻尖隐隐传来一缕缕甜丝丝的味道。
这好像,是蜂蜜水……?
苏绾缡看向萧执聿,眸里渗出惊异,他怎么知道自己喉咙痛?
萧执聿没管她眸底的惊诧,轻轻用汤匙搅了搅,看架势是要亲自喂给她喝。
苏绾缡顾不得多想,忙慌伸手接了过来。
她声音很小,却依然能够听出其中暗藏的哑,“多谢。”
萧执聿没说话,他垂着眼眸看着苏绾缡,眸光落在她下唇上的结痂,看她轻启檀口,青玉碗沿挡住风光,他眼神遂移至她下垂的眼睑,看到她根根分明挺翘的睫毛扑闪。
眸中墨云翻搅。
苏绾缡仰头喝完,喉咙中的酸胀算是好了很多。
她抬眼,看见萧执聿正漫不经心从她脸上移开眼神,落到她手中捧着的青玉碗上。
苏绾缡思索着是要将碗递给萧执聿,还是待会儿自己放回去。
萧执聿已然起身,从她手中顺势接过。
他看她,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
说罢,便离开了。
“大人!你的伤……”眼看萧执聿将要走出里间,苏绾缡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唤道。
其实昨夜,她问出那一番话,也不全然是为贺乘舟一事。
她去宋先禾营帐找他,也因为连枝告诉她,大人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心里着急,一面为贺乘舟,一面也为他。
她本想关心一下萧执聿,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顺便,希望萧执聿能够给贺乘舟派一个太医。
她卑微势弱,偌大胤朝,萧执聿是唯一她能够求助之人。
也是唯一会对她伸以援手的人。
出了事情,她本能的就只能想到萧执聿。
可是却忘记了自己所做之事,会对萧执聿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是胤朝首辅,圣上倚重,朝之重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她昨夜却在那么多人面前,为贺乘舟担惊受怕。
如果自己真的就那样冲上台去,苏绾缡不敢想象,不仅仅是萧执聿,还有贺乘舟,他们三个人会遭受怎样的流言蜚语。
且贺乘舟一事牵连齐王旧部刺杀一案,他又有前科在身,萧执聿保下过他一回,若是次次不问缘由为他作证,圣上又会如何作想!
朝野众人都对此唯恐避之不及,她却屡屡将萧执聿卷进其中。
如今一夜过去,苏绾缡显然已经冷静了很多。
昨夜是她太过冲动了。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绾缡能够感受到萧执聿并不是个坏人。
他虽然常常一副疏离淡然的模样,但是苏绾缡却能感受到他内里的温柔善良。
他是一个外冷心热的人。
否则,从前不会捞贺乘舟出狱,昨夜也不会为他派遣太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