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静可闻针。
萧执聿背对着她,分明高大挺拔的背影却好似有座无形的大山压着他。
苏绾缡从他的背影居然看出了几分疲意。
她好像,又给萧执聿惹麻烦了。
“大人……我……”
“你为什么去见祁铭?”苏绾缡刚一出声就被萧执聿打断,他转过身来,沉黑漆眸落在她的身上,如有实质一般压得她呼吸骤然屏住。
苏绾缡咬了咬唇,她为什么去见祁铭,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怀疑他!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他就是救贺乘舟的关键!
“说话。”萧执聿看她,冷然声调落下,带着不容人抗拒的迫力,显然这一次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苏绾缡。
“他有问题。”苏绾缡咬了咬下唇。
“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他就是在密林内接应齐王旧部的人。”
“你怀疑?”萧执聿冷哼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哼出的音节轻易就消散在了空中,却重重压垮了苏绾缡的脊背。
萧执聿这话,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文不值,无理取闹!
她承认,她的确是揣测,所以她才更要亲自前去试探打量,如果祁铭真的有问题,那他就是救贺乘舟唯一的突破口,她不可能放过!
所有人都想要贺乘舟的命,可她偏要为贺乘舟博一条生路,即便她只是区区女流!
“是!我怀疑!大人不也怀疑吗?否则为何会出现在七皇子营内!”苏绾缡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头一次语气这么强硬地回怼了萧执聿。
萧执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挺直了脖子直视他的苏绾缡,明明眼睫都在发颤,却还非要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好像这个样子就能赢过了他似的。
萧执聿简直要被这副样子的苏绾缡给气笑了。
他为什么去七皇子营内?她难道不清楚吗?
她以为他真的关心是谁在接应齐王旧部吗?那些事情与他何干!
风玄的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刺客的下落又管他何事!
他在乎的,关心的,想要的,从来不就只有一个她吗?!
偏生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贺乘舟,她眸光可有偏袒过他半分!
她就不能相信他一回吗?就不能依赖他一回吗?
为什么为了贺乘舟总是做这样凶险的事。
祁铭心思如此之重,她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如果他今日不来,她会如何应付祁铭呢?会为了贺乘舟同意一些他的什么莫名其妙的条件吗?会什么都信吗?
她不是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吗?不是一向对于旁人的事情都不在乎吗?
她总是这样好骗,为了贺乘舟,一次又一次叫自己深陷险境。
从前,为了贺乘舟求到他面前来,如今为了贺乘舟又亲自入了祁铭的营内!
下一次呢?
她又要为贺乘舟做到什么地步!
萧执聿升起满腔愤懑,眼尾克制不住染上猩红。可他强逼着自己才没有发作,他不敢想,若是他再也克制不住下去,苏绾缡会有多怕他……
可他明明那样嫉妒,那样生气,却还要保持着好脸色,哄着她,诱着她,告诉她,她还有他,他会救贺乘舟。
凭什么!凭什么苏绾缡的心思全部要系在他的身上,一个废物罢了,值得她一次又一次为他……?
他该死……!
萧执聿碾进一步,高大的身形将苏绾缡团团覆盖,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重新铺天盖地向苏绾缡涌来。
他大手掌上她的下颌,捧着她的脸庞,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轻轻搁置在她的侧脸上,玉质触手生凉,落在苏绾缡的脸上冰凉滑腻。
他带有薄茧的指腹剐蹭起她脸颊一阵微刺。
萧执聿这时好像平静了很多,明明内心已经升起惊涛骇浪,可面上却非要装作平静无波。
好像黑夜海上航行的帆船,前方潜藏的风浪究竟有多大,便是连舵手本人都不清楚。
萧执聿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他捧着苏绾缡的脸慢慢贴近,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鼻尖传来熟悉的兰花香气,他微虚着眼眸在她脸颊处轻轻蹭了蹭,幽幽的声音响起,尾音轻扬,像是带着无尽亲密呢喃,可吐出的每一个字节却又残忍得可怕,清晰无比落入苏绾缡的耳中,讥讽一般地嘲笑她的天真愚昧。“绾绾,即便七皇子是接应刺客的人又如何呢?圣上会处置他吗?”
他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脸侧,更加贴近了她的耳边,一声声极缓的嗓音像是黄泉路上奏响的唢呐,每一声的吹奏,都无不在宣判死亡的进行。
“昨夜之事势必要一个替罪羊。而贺乘舟,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