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活计干的好,干的漂亮,无可挑剔,要不然老纪头会给你好脸色?”
老纪头是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因一手调肉馅的绝活,他家的肉包子喷香,每天早上排队的人能延伸到巷子口。
不过他家最出名的不是肉包子,而是他的怪脾气和吝啬。三个儿子都到了成婚的年龄,他却按捺着不肯替他们娶亲,只说多一个人多费米粮,生下孩子更是费银米。
若不是有官府强制婚配的年纪摆着,往后如何还真不好说。即便如此,他家的每个儿子都是踩着罚役的最后期限娶亲,为的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现如今两个大的已娶妻生子分出去单过,老两口跟小儿子住在老宅。前段时间雨水多,老宅的院墙年久失修,吸饱了雨水垮塌了大半,剩下那一截也是摇摇欲坠,眼看着撑不了几天。
老纪头请来泥瓦匠修缮院墙,高高兴兴来一个,骂骂咧咧走一双。
没几天,半个县城的人都知晓他家的奇葩要求:用倒塌的砖原地砌三面崭新的院墙,不添一块新砖,且能保证五年内不垮塌——他家小儿子五年后娶亲。
原本砌院墙是最简单不过的泥瓦活,既不用像建房子那样兼具横平竖直和美观坚固,又不用像建城墙那样使用特质的砖块,比普通砖块重了不少。
只要不是手艺差到离谱的泥瓦工,即便是个刚入门的小徒弟,也能顺顺当当把砖垒至一人高,还不用加顶,院墙嘛,又不住人。
按照常理来说,老房子拆了建新房时,部分完整的砖块还是能用上的,毕竟谁家都不宽裕,能省一点是一点。可再省俭,也没说不买新砖,全部用旧砖砌墙,它也砌不回原样啊。
更何况老纪头家的砖是泡了水倒塌的,七零八落全是奇形怪状的碎片,三面旧院墙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砖。
就这,还要求不能添新砖,还要保证新墙至少能用五年。
众人都说老纪头怕不是得了失心疯,想钱想疯了,知道他家老宅五年后要翻新给小儿子娶亲,顺便建新的院墙。
可再抠门也没到这个程度的,泥瓦工只是修缮,又不是神仙,能变出新砖。
老纪头的吝啬要求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闲言碎语不知听了多少,都在说他痴心妄想,省钱省出毛病来了。每天早上排长队买肉包子的人多了一项新喜好,询问他家的泥瓦师傅有没有找到。
请不来修缮师傅,本打算放弃的老纪头气得在家转了一天的磨,家里地砖都磨薄了一层。
隔天提着水酒点心求到陈牙人这里:“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咱们县除了你没人能办到,无论如何你帮我请一个泥瓦工师傅。只要能把院墙垒起来,且不添新砖,我宁愿多出工钱。”
陈牙人一脸为难,根本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你这又是何苦,跟旁人斗什么气,你家那些旧砖都快碎成渣了,就是用泥巴也糊不起来啊!有多出的工钱,还不如买几块新砖,请一个手艺差不离的,院墙早垒起来了。”
老纪头咬牙切齿只是不答应:“我知道那些人都在看我家笑话,我偏不让他们如意,想寒碜我,门都没有。你只管放出话去,要是能达到我的要求,工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工钱的问题,这是办不到的问题啊!
到底是多年的老熟人,狠推辞不过,陈牙人顾念情面愁眉苦脸应承下来。
他是个有心人,找了几个相熟的老伙计,结果人家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提了个话头就连忙摆手拒绝,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接连碰了几个钉子,陈牙人也是有心无力,正想去回绝老纪头时,猛地想到丛孝这一茬。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他就跟丛孝提了一嘴,其实心里也没抱多大的指望。
不成想丛孝竟然没有一口回绝,沉思半晌说要去当场看一看情形。
陈牙人把他带到老纪头家,丛孝围着他家院子转了两圈,又仔细翻检、查看地上的旧砖块。
眉头紧锁想了片刻,对一脸希冀的老纪头道:“别的师傅倒也没说错,您家的这些旧砖破损的太厉害,用是还能用,但是不添新砖的话,根本建不起来。”
老纪头眉眼耷拉下来,唉声叹气好不郁闷。
陈牙人苦口婆心劝他:“你这个怪脾气真得好好改改,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你何必跟他们较劲。各家过各家的日子,酸甜苦辣都是自个的,与旁人何干。”
老纪头仍是那个犟脾气:“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信了,我家的院墙还立不起来了。”
“你……你呀……”陈牙人气狠了,手指点着他想说什么,叹口气又咽了回去。
“不过……”丛孝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心里的想头,“不过您要是坚持不添加新砖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要取个巧。”
老纪头跟陈牙人齐齐转头盯着他,取巧?
取什么巧?请了多少老师傅都说没办法,难道这个黑面皮的青年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大,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还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