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丛孝是喜闻乐见的。
他娘这个人吧,大过没有小错不断,有个人能管管挺好的。他媳妇也不是个坏心思的,做不出什么过分苛待婆婆的事。年轻时被婆婆、嫂子忽悠着过活,吃过大亏,现下能当家做主,越发有掌家的派头,他更高兴。
媳妇能干他在外头也放心,两口子劲往一处使,努力攒钱养家,家业才能兴旺,日子才有奔头。
……
隔天依旧是鸡叫两遍起床,杏娘先去秧田扯秧,丛家父子俩牵水牛耕地。
早、午饭仍是由青叶提来,不到田里的稻谷全部变成秧苗,别想在家吃早饭。太阳挂在树梢时,青叶过来找爹娘。
这回不用抱稻谷,她牵了绳子放牛,大黑牛念念不舍在水沟里打个滚起身。浑身沾满湿泥巴,尾巴不停甩动,污泥四溅,青叶皱着眉头往一旁躲。
田埂上的杂草长得比腿还高,根本无需费心寻找水草茂盛的地方。
随便找条宽田埂,拽着绳子端头在手上绕一圈,站在水牛前慢吞吞往前挪动。一旦老牛生出不轨之心,偏头想撩田里的秧苗,立刻拉紧绳索往后一扯,水牛头偏转过来,照旧啃它的青草。
它的嘴巴可真大,长舌头撩一圈,嘴巴一咬,地上的草齐根截断,整齐有序,像被镰刀割了似的。吃草时缓慢嚼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清脆利落。
这条水牛从小牛犊时就在她家了,一直长到现在成年。它的身躯庞大而健硕,肚子鼓胀胀的,弯弯的牛角黝黑发亮,表面带有神秘的刻痕。
水牛性格温和,青叶偶尔会碰触它的牛角,来回抚摸,它也不发怒。有时在窄小田埂上青叶忘了往前走,水牛就静静立在她身后,不发出一点声音,更不会用牛角触碰她。
青叶一回头对上又圆又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纯真、明亮,不谙世事。
每当这时她就心生抱歉:“哎呀,你怎么不出声提醒我,我还以为你没吃完呢?”好像忘了它是一头牛,像对待人那样跟它解释。
青叶急忙往前走几步,给水牛腾出前面的青草,让它吃尽兴。
最高兴的莫过于跟爷爷一起放牛,爷爷把她举起放到牛背上。怕她摔下来疼,特意把牛往干涸的小水沟里赶,脚两旁能挨着地面,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牛背上温热坚硬,它的毛很短很粗糙,一缕缕贴在背上不好拽。大喇叭似的耳朵来回拍打,毛茸茸的长尾巴不时扫过屁股,挠痒痒似的带来丝丝酥麻。
青叶在一边放牛,三个大人都在水田里栽秧。
相比于割稻谷,杏娘更喜欢栽秧,至少不会被那些无孔不入,无所不在的芒屑、碎片包围。站在水里依然潮湿、闷热,却比稻田开阔、凉爽多了,若是没有蚂蟥就更美满了。
把白天扯的秧都栽完,天色已近擦黑,洗干净腿脚,一家子赶了牛回家。
眼看今年的双抢即将结束,杏娘心情大好,不考虑收成的话,家里的田比往年少了一大半还是有好处的。以往是忙完这一个多月,好生生的人能活脱脱蜕掉一层皮,今年好些了,只瘦了些,没有元气大伤。
可见还是要赚银子啊,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田亩少照样不会饿死,指望种田赚钱没希望,她家又不是地主。杏娘心下感慨,手里忙个不停。
阳干鱼煎得焦黄喷上一勺酱,辛辣的味道在空气弥漫,灶房响起此起披伏的喷嚏声,等着开饭的人忙避出去。清炒的南瓜藤绿油油的,鲜嫩可口。
磕两个鸡蛋跟炸胡椒一并炒了,又是一个菜。可惜家里的母鸡还不能下蛋,估摸着下半年能吃上。
再就着几片肥肉炖一个老黄瓜,装一碟兰花豆,一碗酱萝卜,饭桌又摆得满满当当。
丛三老爷夹起一粒兰花豆,色泽微黄,散发盐粒和蒜头的焦香,入口酥脆。他闭上眼微微陶醉:“这般好的小菜,合该配酒才是。”
杏娘笑道:“等忙完了这茬农事,我给爹打一壶酒庆贺,再整两个好菜,包管您满意。”
“那我就等着了。”丛三老爷欣慰地笑了,又夹一颗兰花豆。
陈氏在一旁翻白眼,看不得她讨好巴结的样。
杏娘看了也当没看到,左右无论做什么这个婆婆都看她不顺眼,除非她愿意当冤大头,跟往常那样过。现如今杏娘偏又不愿意那么做,两人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王不见王,倒也相安无事。
讨好公爹还是有必要的,一来他老人家性子好,从不找事。二来双抢也多亏了他出大力气帮忙,两口子轻松一大截,这就是家里有老人帮衬的好处。
再者两人还得合伙摆摊呢,总之,给公爹花钱打酒她还是愿意的。何况自个男人也能沾光喝几杯,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