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中时静萤辨认出慌张的情绪,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没有理智的大声尖叫挣扎起来。
时静萤靠近了声音的来源,她叠起手指关节轻叩,敲了敲厕所门,她的语气轻柔,令人不自觉的放松,“怎么了吗?”
时静萤等了一会,没有了尖叫声,也没有回答,她有些发怵。
转头打算出去,却听到微弱的声音,“我流血了。”
时静萤还没回答,听到一声呼喊:“姐姐你还在吗?”
门被急切地推开——
一位泪痕交错的女孩突然冲出来,抓住了时静萤的手,昂着脸,泪光粼粼的望着她。眼哭得像核桃,柳叶眉。微红的核桃小舟轻泊在柳畔,垂曳的柳荡碎沉睡的月影。
一个女孩的崩溃,都在那豆大的泪珠跟承受不住的核桃眼里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崩溃不堪。时静萤好奇,却不敢轻易询问。
直到低头,看到她礼裙上的血迹。
时静萤恍然大悟。
眼神稚嫩,但装扮上略显成熟的女孩子,因为初潮而惊慌失措。
“我带你去换衣服。”时静萤嗓音温柔的安慰。
“我流了这么多血,是得了绝症吗?”女孩的声线都像颤抖绷紧的弦。
“你只是来了月经。这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时静萤偏头思考了一下,“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很酷的事情!”
“很酷的事情?”
她变成了最讨厌的西瓜,这居然是酷的事情?
夏天手捧的西瓜汁水沾了一手,粘连在指缝之间,蹲着感觉自己是汩汩流淌的西瓜,纸巾短暂接触那段,涌动的,来自身体的涛鸣,胸口也变得鼓胀。
进来的时候,旁边的男生都好像在打量与窃窃私语,她下意识的含胸驼背,羞愧的躲进厕所这个蚌壳里,“真的酷吗?我感觉我好像一只大西瓜,流着汁水,然后被不停地打量盯视,看我熟透了没,甜不甜?”
时静萤被她的比喻逗得眼睛微微弯起,那小女孩看她笑着,反而心里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这个漂亮姐姐这样笑,那她身下的那些血迹,应该没有关系吧。妈妈好像也会有那样的血迹,一度让她认为,妈妈即将命不久矣,才这样劳心工作。
时静萤解释了卫生巾的用法,恰好找到一条她可以穿上的裙子,绵软又舒适,时静萤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被血迹沾染的裙子上。
“这条礼裙,除非是碰到吸血鬼的时装秀,才恰如其分,要不然它的归宿只能是垃圾桶了。”
女孩似乎对时装秀习以为常,时静萤笑着跟她开玩笑:“月经,也是一场暗潮涌动的红毯秀啊。”
女孩听了,眼前一亮,一听有大人用她喜欢的方式去交谈,对于这个温柔的姐姐更是有着天然的好感。
时静萤耽搁了一阵,等她回到宴会,不知多少人围着邱落,周遭的人也谈论着海朱泪,反而让“逃课”的时静萤摸不着头脑。
朱熙耀偏偏问时静萤,“方才我跟蒂娜小姐聊起林翊楠佩戴的胸针,她为胸针起‘海朱泪’的名字,说是歌咏着什么,我是瞧不出名堂,只觉得珠宝名贵,不知道你身为蒂娜小姐的缪斯,知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歌咏。”时静萤对着那熟悉的眼睛,眼畔的一滴血泪,有着弯月般柔美的轮廓,那红色倒是很像刚刚那个小姑娘手上沾染的血,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口说道:“歌咏月经吧。”
“歌颂月经,我怕是听错了吧,你就算是说圣经我都接受了。”朱熙耀双眸震惊,余光里看到蒂娜骤然转头,双眸微微瞪大,望向时静萤。
“你不是说错了吧。”朱熙耀更是眼神示意。
邱落一言未发,众人都因为这奇怪的气氛而变得安静。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时静萤含着笑,轻易打破了这平静,望向邱落说道:“爱人的眼睛,蓝如汪洋。眼角的血泪,弯若明月。”
邱落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说下去。”
“蓝色的眼睛象征海洋,牵引着潮汐,海洋是孕育万物的原始子宫,潮汐是海洋的月经,月有盈缺,潮有朝夕,月经来潮,与潮汐一同涨落的是无数个神明与女性。”
“就比如,海贝中诞生绝美女神维纳斯,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同时掌管孕育,我相信,这与我所崇拜的月经也有关联,那样赤艳的红,远比丝绒娇嫩,更比玫瑰艳丽,需要永恒炙热的宝石来赞美它的伟大。人,不从神话中诞生,而从子宫中孕育,在我心中,它才是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