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脸骤然逼近,贺兰臻呼吸一窒,脑袋本能地后仰,躲开对方。
狂风吹散齐王的额前碎发,日光将他面容每道纹理照得纤毫毕现。贺兰臻注意到那张冷白的面庞上散落着数粒生动的小痣。
寥寥一眼发现鼻梁侧峰有一点,卧蚕尾端一粒,最诡丽的是下唇线边那枚,随着说话时肌肉牵动,恍若蝴蝶在花边飞舞,给那张凉薄的脸舔了几分人情味,也染上一丝隐秘的欲望。
贺兰臻盯着齐王的脸出神地想:在外行军多年,竟然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上天真是眷顾齐王,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难怪能生出谢陵那张脸……
“看清楚了吗?”齐王含笑的嗓音打破平静。
贺兰臻猝然回神,远处太极殿的钟声撞碎在风里,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比钟鸣更响:“什么?”
齐王眼眸在日光下显得极其温柔:“城门初遇那次,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我看,前排众人都低着头,就你一个人也不知收敛一下。怎么如今倒学会垂首敛目了?”
贺兰臻不知作何答复,他对齐王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即使齐王一直温柔和气,但在贺兰臻看来,齐王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难以琢磨,以至他每次在面对齐王时都高度警觉。
这种感觉在进宫那日面对太子时也出现过,他兽一般的直觉让他本能地想要远离他们。
贺兰臻自小在山上待惯了,对权利等级的概念感受不深,即使面对刁蛮的谢陵也丝不怯,只觉这种天潢贵胄只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为了贺兰府暂且忍一时,往后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自打齐王来到渭县,一切都变了,他被迫卷了进去,跟齐王府绑在一起。直到进了京城,入了皇宫,越深入就越能感受到这种森严等级带来的压迫。
他被这些强权压的死死的,不再自由。这让他每次面对这位王爷时,都会想起这种压迫。
齐王见他沉默也没再追问,坐了下来,宽大的衣袍逶迤在金色的琉璃瓦,上面栩栩如生的蟒纹在风中狂舞,似乎即将破衣而出。
贺兰臻这才注意到他身着王服,玉带金冠,十分庄严。齐王凝视着眼前宏伟的皇城,问贺兰臻:“臻儿看这皇城如何?”
贺兰臻望着脚下蜿蜒宫墙,道:“很大,很华丽,像个迷宫。”
齐王叩击琉璃瓦的指尖骤然停住,注视着皇城若有所思,道:“是蛮像迷宫的。但还是挺美的,不是吗?”
“嗯”贺兰臻不可置否。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齐王站了起来,摆摆袖子,招呼也不打就抄过贺兰臻的腿弯。
“!!!”贺兰臻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卷入漫天红光中,身子急速坠落,狂风灌进喉间,他连惊叫都噎在了胸腔,这可是近七八十丈的高楼!
还好齐王记得中途在屋檐上缓冲了几下,最后才稳稳停在一处檐角。贺兰臻落地时手都沁出一层冷汗。
齐王一叹:“果然臻儿的胆子还是比鹤年大多了,那没出息的小子带他跳个一二十丈都要哭爹喊娘。”
贺兰臻瞥见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恶作剧失败的遗憾,心下暗恼:“……你这么吓过多少人?”
齐王略一思忖:“还有听阑吧,不过他自幼人小鬼大,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落地上了才开始跟我哭。”
齐王说着继续飞檐走壁,贺兰臻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可以自己走,我跟得上你。”
“是吗?那就跟好了。”
谢陵乘车赶在回府的路上。他听力超群,立即便听到远处传来足尖点在金瓦上的声音,探出头一看,愣了愣,喊道:“父王!你——怎么——在那——上面?”
随即才看清跟在齐王身后的人,不由讶然:“贺兰臻?!”
齐王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与贺兰臻二人几个起落就到了谢陵身边。
“父王你不是去上朝了吗?为何在这儿?”
“下朝后带臻儿出来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