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兔绒披风沾了污渍,伶漪揉了揉冻红的鼻头,软萌憨笑的样子令人心软。
欢合看着她,心率不稳,觉得此刻的伶漪像是个在雪地里打滚的小兔子精。
哼,白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不亏是魔族余孽,除了外貌一无是处,真是给人拖后腿。欢合心想,他努力打消心里怪异的念头,匆忙抬脚离开。
身后的伶漪一无所知,她抓紧了背包,哒哒地匆忙小跑跟上。
路上途经一处铁匠铺,伶漪被那房中熊熊燃烧的烘炉所吸引。铁匠师傅将铁器依次放进火炉,而后将烧红的铁器移到铁砧上锻打。
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一把神剑,叱咤风云,掀起三界波澜。只是时过境迁,自己灵力全无,变成了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仙家废物,这让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伶漪驻足一旁看的入迷,什么时候掉队了也没注意到。铁匠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铺子前的小女娃举起红铁。
“小姑娘,可是对这个感兴趣?”
伶漪嗯嗯点头。
“哈哈,老夫倒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的小女娃对铁器感兴趣,你有钱么?”
伶漪心中一紧,红着脸摇头。
“那等你再长大一点,叫你家大人来买吧。”
铁匠师傅语气温和,眼中没有鄙夷,但却故意捉弄小孩,将手中红铁敲的叮当作响,伶漪眼里满是羡慕。
她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不只是为了防身,她更想挥剑御敌,发挥剑本身的作用。
“小姑娘,想不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铁匠师傅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突然笑着探头问道。
伶漪看着熊熊火光入了迷,那声音魔音入耳,不知不觉间伸手竟想要触碰烧红的铁块。
“伶漪!刚刚我怎么对你说的……你在干什么!”
伶漪伸出去的手一把被打开,欢合师兄的力度极大,她虽然没被烫伤,手指却被摆在展台上的利刃所划破。
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溶进剑刃里,剑刃上一道红光转瞬即逝;渗进白雪中,白雪被冻结成冰,血丝瞬间没了踪影。
欢合师兄满脸怒气,还没开口怒骂伶漪,伶漪自己先低头道歉。
“师兄,对不起。”伶漪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委屈。
欢合说着不在意这个小师妹,可一看到人没了立刻就慌了神,往回一路奔跑寻找。
“这位小兄弟,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动气嘛。”
铁匠师傅对欢合笑了笑,欢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师傅面相温和,可眼神却炯炯有神,看得人心惊。
欢合心烦意乱,朝铁匠师傅拱一拱手,拉着伶漪快速走了。
师尊下山前交代过,这个小师妹务必要好好保护,她有没有学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怎么下的山就要怎么回来。
伶漪走的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还在留恋那个铁匠铺,突然手腕一痛,却是被欢合强行拽了回来。
“你没有灵力要什么剑,拿着不会用,有了也是白白浪费,师尊的话你都忘记了么?”欢合骂她。
伶漪思绪还停留在铁匠铺里。
她刚才有一瞬的晃神,仿佛看到熊熊火光里有人冲她招手,喊她过去。
她一定是想剑想魔怔了,不然怎么看什么都这么容易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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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漪从小对火有一种莫名的痴迷,可能是前世的灵脉在隐隐复苏,可还没等她掌握,火却总给她带来厄运。
她第一次玩火是在仙学大会,众弟子都学会念咒操控纸人了,只有她还不会,无聊地上课打盹,被仙师罚去学堂外罚站。
她无意在脚边捡到一个火折子,只是随手划动,却没想到瞬间燃起苍天巨火,把学堂烧的一干二净,大火燃了一天一夜才被浇灭。
伶漪乐的直拍手,可算是给这道貌岸然的仙门点儿颜色瞧瞧,可师尊狠狠罚她在后山寒洞跪了三天,禁止她再用邪术,还禁水禁食,让她独自受寒受苦。
这具凡人的身体最爱美食,别的尚且还能忍受,但唯独饿肚子让伶漪几欲昏厥。
第二次玩火是在讳时尊者停了她所有仙术课的时候。
她恰逢体内寒气反噬,在学舍冻的瑟瑟发抖,无人问津,忍痛忍的嘴唇都被咬破,好不痛苦。
不知是谁拿来的火折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她在没有意识下任凭求生本能划出了火焰。
大火把整个寝殿烧的通红,廊檐塌陷,她躺在火场正中,被火舌包围却觉得温暖舒适,像是回到了故乡。
大火惊动了闭关修炼的讳时尊者,讳时尊者不顾劝说冲破禁制,将伶漪从火场中救了出来,自己则元气大伤,灵息紊乱,百年修为前功尽弃。
讳时的殿门外跪倒一大片人,众人都对没看好伶漪而惭愧不已。
这是自当初讳时尊者把伶漪从坍塌的魔域中救回来后,她第二次伤了他。
自此,和火有关的事物都被下了禁制,任何火折子火石不许再出现在千月岩。
可伶漪却留了心眼,这凭空出现的火折子火石,或许是某人在给她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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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的责骂让伶漪从回忆中抽身。
或许换了身子,她还是众人口中的魔族余孽,即便从小在宗门耳濡目染地听仙乐长大,还是难以摆脱血脉里对火的向往,以及和魔族的联系。
逃跑是正确的选择,她并不属于这里。
此次下山伏妖是因镇魔山下的琼花镇有邪祟作乱,邪祟潜入民间,吸食百姓灵魂,把一个个平民百姓变成行尸走肉,大行污恶之事。
之前来来回回请了好几次宗门弟子来除祟,但都是有去无返,一并被吞噬了仙气,反而助长了妖魔的气焰。
欢合将收集到的情报和其他弟子交换,伶漪则懒懒地跟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听着。
一路上她也没闲着,一直在研究逃跑的路线。
她看了看四周,此时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于是她悄悄从袖口拿出一把短剑,颇有些爱惜地反复欣赏把玩。
这是铁匠铺老板送给她的,看她实在喜欢,说这把短剑找到了有缘人,免费送给她,于是趁着欢合师兄不注意,偷偷塞进她包裹里。
魔族法术得从头练起,伶漪规划着路线,准备去前世秘密修炼的山洞好好练练这把剑。
短剑闪烁银光,似瞳孔状的环形光芒注视着伶漪,但当她想要细看时,银光又消失了。
这时天边有红云升起,一阵尖叫打破了弟子们的议论。
“走水了!走水了!”
听到尖叫欢合和其他弟子匆忙奔出,拦住了混乱中奔跑的百姓问发生什么。
“琼花镇和镇魔山的边界有邪祟出现!他们……他们掳了王家的儿子,一把火把王家烧了!”
欢合和师兄弟对望一眼。
“不好!是刚才刚询问过的那家,快走!”
欢合像提小鸡仔一样拎住还在后面四处张望意图逃跑的伶漪,一行人赶往琼花镇和镇魔山交界处。
寒风骤起,将熊熊大火刮的更为猛烈,飘零的雪花刚一触即火焰就被肆意伸展的火舌吞噬化为水汽。
遥遥见到几个穿着布衣的“百姓”手舞足蹈,抓住靠近的人类张口便咬。
无辜百姓被吸食.精气,脖颈处两排密密麻麻的牙印狰狞可怖,血孔鲜滋滋往外冒血,每一个人脸色灰白,面上都是僵泄的恐惧神情。
欢合师兄联同其他师兄弟分别站在火场四周,他们催动法器灭火,同时念咒布阵,将已经变成走尸的人困于火场正中。
闻询赶来的其他弟子奔跑着撞到一团毛茸茸的白团子,原来是躲在外围的伶漪。
“伶漪你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快退到后面!”
“离火远一些,不要在这里发呆!”
“师尊给你的鞭子呢,快把烈火鞭拿出来,进去!”
师兄师姐你一句我一句,推着伶漪把她赶到了镇魔山山脚,将她困在烈火鞭围成的圈子里她便出不来了。
这里远离混乱,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伶漪背靠山石,看着不远处师兄师姐们在和妖魔激战,她一颗心蠢蠢欲动。
该逃跑了!
可刚一抬脚就被烈火鞭绊住,伶漪气急,拔出袖间匕首作势要砍,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身子不会使剑,只是无法趁乱逃跑,心里着急。
寒剑刚一出鞘,剑气裹着凛冽寒风就唤醒了她体内的寒冰之气。
冰霜沿着握剑的手徐徐上爬,当啷一声,匕首从伶漪手中掉落。
手指上的伤口被剑气割开,鲜血汩汩流淌。
但神奇的是,沾染了鲜血的匕首仿似激增了魔力,掉落的瞬间便将烈火鞭围成的封印嚯开了一道口子!
伶漪惊喜,手扶着山石要跳出圈子,可身后山石突然剧烈晃动,伶漪站立不稳,指尖鲜血在山石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周身霎时间被黑色迷雾所围绕,有阴森之气伴随着千万亡灵的哀呼从山石间迸发而出!
“魔尊,好久不见……”
“是你杀了我们,快进来陪我……”
伶漪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只皮肤苍白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山石里伸了出来!
热气喷洒在脖颈,来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而后将她拽进了镇魔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