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霜把手枕在脑后随意靠进沙发里,意识到是老刘的话引这孩子联想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以为一步步往上走就能主宰杀伐,可后来才知道,无论登多高都有不同位置的身不由己。”
“那你就没想过……”苏信昭支支吾吾。
“辞职?”楚霜很直接,“星航军是我哥的心血,舍不得放手……”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下,“也可能是私欲,自我价值没彻底实现,给自己找个非我不可的理由。”
苏信昭:……被黑习惯了,自黑都这么顺理成章。
楚霜不想说自己了:“说你吧,现在暂时安稳,往后想做什么?”
“眼下的局面又由不得我,”苏信昭一副小孩儿老成的模样,“双方和谈有结果之前,我恐怕都要跟你绑一起。”
楚霜挑着眉毛赞赏:还挺通透的。
“我用不着你朝九晚五跟着,你大可做想做的事。”
正午的阳光从客厅斜顶投下来,楚霜的头发又被染成深深的金棕色,像苏信昭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苏信昭想:他是为我着想,还是希望我滚远点?
目光过于直勾勾。
楚霜不自在了,笑着站起来:“干嘛这么看我,想不出来慢慢想,当务之急是今天你成年了,走个流程。”
苏信昭继续大眼懵噔:什么流程?
楚霜在他肩膀一拍:“吃饭、喝一杯。”
他说完自顾自往餐厅去,揣着口袋慢慢溜达,有意等对方跟上来。他是个打定主意就不再纠结的人,事到如今必要带着这个小尾巴,还不如痛快些——如果他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哪怕往后帝国和星联要炸宇宙,也总有能力给个他撑开片点云淡风轻,对他是好事,对自己是救赎。
苏信昭跟在他身后,看他好像心情不错,一身衣服穿得吊儿郎当,很有随性艺术家的做派,指不定下一刻就要闭门搞创作。
要是没有星航军在手,他会去做什么呢?
苏信昭忍不住想。
大房子的餐厅不大。
杯盘碗碟晶亮,分不清是太干净还是压根没用过。
操作台前,做饭阿姨听见脚步声,回头露出和善笑容:“按您吩咐准备的,只差寿面没下。”
桌上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三个小炒、一个炖菜。
楚霜凑过去闻,夸了句“真香”,见只备着两副碗筷,亲自到柜橱里加一套:“妍姐辛苦了,一起吃了再回吧。”
“可太不巧了,今天儿子放假,我想早点回家,”妍姐笑着跟楚霜道歉,火速撤离,又跟苏信昭扔下句,“多吃点,小苏!回头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小苏眨巴着大眼,还来不及道谢,她影儿都没了。
楚霜习以为常,拎起醒好的红酒,给自己和苏信昭分别倒上:“妍姐手艺可好了,不过长寿面只能我来煮,万一煮烂了,你就……嗯……将就喝面汤吧。”
他端起杯子在苏信昭酒杯上一磕,叮——”,清澈悦耳。
“生日快乐,小孩。”他说。
苏信昭讨厌酒,这与他幼年一段经历有关。
他看着几尺外悠闲端杯看他的男人,心里乱七八糟的。
他从没拥有过一个像样的生日,甚至与生日相关的画面都是从漫画、动画、电影里看来的。
所以三年前,章廷的一份生日礼物,让他记了很久。
有什么可稀罕的,这不过是他的领导艺术。他这么想着,手却端起了酒杯,那句“我不想喝”呛到嘴边,终归没说出口。
这些天他一直暗费心思,想让楚霜把对已故弟弟的情感投射在自己身上;此时此刻,他明知顺其自然地摆出感动是上策,却偏不想那么做。
因为太过真情实感,让他内心厌恶。
他鼻子隐约酸溜溜的,他骂自己没出息,他无所适从干脆一口把红酒干了。
今天之前,他打过架、冒过险,但没喝过酒,被呛到想咳嗽,眼圈鼻尖都红了。
他本末倒置地想:是酒太呛了。
楚霜看着,眼睛里面散出不多的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示意苏信昭吃饭,“自己动筷,吃不饱不赖我。”
“……帮我查到章廷没死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苏信昭憋出这么一句。
楚霜拿着酒杯从容摇晃,杯里盛着一捧流动的红宝石,衬得他肩膀上蹭来的灰都像衣裳原有的恣意花纹。
“那没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又喝一口酒,还是给苏信昭夹了一只鸡腿。
“那……”苏信昭想了想,“我要去上学,听说高梓巧刚考上登荣军校,我想帮你。学校里万一有事,我至少能给你通风报信。”
当然,苏信昭的目标不仅限于做个纯良乖巧的小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