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重年的眼眶被风吹得有些发红,良久才开口回道:“这十年我每天都想,如果那天我能拦住你的话,有些事会不会不一样。”
两个人同时转脸相视,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甚至能感到对方的鼻息。陆翊钧歪着头露出微笑,妖冶上挑的眼睛里,溢满了狂气和欲望。
“不会,你拦不住我。”他说。
蔡重年别过脸,喉结滚动着:“殿下,我只望你安好。”
说完,转身上马,带领王师疾驰而去。离开时,蔡重年听到陆翊均在身后呼喊“师兄,等着瞧”,那声音在他脑子里一震,不过很快就湮灭在狂啸的风雪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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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陆翊钧驾着上古四妖的第三妖朱衣的灵兽,飞到挽君山脚下。
他站在结界外,朝着里面的大山喊:“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就要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怀狐,我想再见你一面。”
他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回音。就在陆翊钧已经转身打算离开时,那个五年未见的身影在他身后出现——
“你进来吧。”怀狐说。
他左手抱着白色拂尘,挥扫去山路上的积雪;右手托着法宝玄机镜,镜子从掌心升起,飞到天上变得像太阳一样大,镜光照亮了天昏地暗的雪山。
一只四不相灵兽驮着他们两人,一蹦一跳地往怀狐的住所——一个名为“野菜”的山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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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你还生我的气吗?”陆翊钧从身后抱着怀狐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怀狐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用拂尘扫雪。
“就这么讨厌我嘛?成人礼那天,我们都喝多了,就顺理成章……嘶!”
怀狐抬手用拂尘在他头上打了一下。
陆翊钧揉着脑袋疼痛的地方,着急地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你那么强,动动手指杀掉我就好了,为什么还带我回野菜洞?”
怀狐忍无可忍,手指一滑,给那人施了个禁言咒。世界终于安静了。
被心情大好所以跑跑跳跳的四不相晃得头晕,陆翊钧的头趴在怀狐肩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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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陆翊均的记忆又回到了第一次进入挽君山的时候。
他在暴雪里寸步难行,狂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他的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手里仍紧紧握着封垣剑。
在山里又饿又渴地走了一天,肚子咕咕叫,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歇脚避风的山洞,摇摇晃晃地走进去,瘫倒在地上。
忽然听到有人询问“是什么人”,睁眼一看,洞中的一座石门正缓缓拉开。那一刻,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将剑拔出大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后的黑暗。
大概这就是九尾狐妖的居所。万妖之王,一定是个高大魁梧、凶神恶煞的家伙吧,陆翊钧心想。
然而,过了一会,从门后走出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那少年披着黑袍,长发垂到脚边,手里还握着一面金光闪闪的镜子。
“你是谁?”少年诧异地问,千年来挽君山从未有过生人。
陆翊均毫无反应。
方才,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的刹那,天地好像都归于寂静,万籁无声,只有他的炙热的胸膛里,一颗心脏在怦怦跳动。
一千多年后,同一个北地,同样的风雪,同样的开场,绝美的狐妖,一眼万年。爱上九尾狐,是每个姓陆的少年逃不掉的宿命。
“我是陆国的三皇子,我叫陆翊均,被母亲发配到这里。你是,怀狐大人吗?”
怀狐怔了一下,掩嘴轻笑:“你没认错哦。好巧,我也是被母亲赶到这里来的。”
“听说你是两界里最强大的妖,翊均想拜您为师!”
“呃,他们都这样说我吗?”怀狐考虑了一下,“可是你是人族,没有灵脉,我要怎么教你法术呢?”
“只要你愿意教我,教什么都可以!”十五岁的陆翊均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从那时起,他在怀狐面前会变傻子的毛病,再也没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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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一起走吧,我怕你再做噩梦,没有人陪你。”睡梦中,那人呢喃着。恍惚间惊觉自己的禁言咒已解,立马坐起来,左右寻找着怀狐的身影。
洞里的高台上,背后长着九条狐尾的少年正在打坐,他的脚踝上连着一条从天而降的玄锁。
“怀狐,你回到肉身里了吗?”陆翊均小心地上前询问。
高台上的少年睁开眼,眼眶里流下一道清泪,哽咽着说:“我的肉身和天枢星相连,纵使元神能和你远行,也不能见日光。”
“见了日光会怎样?你怕那个老妖婆会找到你?”陆翊均用力抓住那人的手腕,看着他,“就算,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我陪你。”
“我只恨自己是个区区百年性命的凡人,只能陪你亿万年生命里沧海一瞬,但我对天地发誓,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