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顿循声抬头,就见一块创可贴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格里夫脸上。
“抱歉,教官,没接住!”
格里夫大声道歉,火速弯腰捡起,然后手握棉球和创可贴,精神抖擞地立正报告:“谢谢教官关怀!”
裴兰顿:“……”
胸口咕噜噜冒出了一股酸气,止都止不住。
凭什么他也有?!
从昨晚到现在,鱼线、鞭子、徒手,我连着挨了你结结实实三顿揍,难道不配享受一份独一无二的安慰吗?
裴兰顿攥着酒精棉球,忿忿不平地往嘴角一抹,正好擦过一道新鲜伤口。
“嘶——”
他龇牙咧嘴地抽了一口凉气。
-
拜裴兰顿惨烈的一血所赐,全班Alpha在几分钟内就完成了自我驯化,整堂课规行矩步,没有一个人敢再造次。
裴兰顿站在队伍中央,模样十分滑稽:鼻孔塞着一卷纸巾,腮帮子上贴了张皱巴巴的创可贴,下巴周围是没清理干净的淤血。其他Alpha异样的眼光频频落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察——就在几分钟前,这还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现在,他的注意力全挪到了曼宁身上。
没来由的,他竟然盼望曼宁能再跟他互动一次,哪怕是出于报复的目的,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丢一次脸,揶揄两句,讥讽一声,不留情面地多摔几回,或者……
就那么冷冰冰地再剜他一眼。
-
他很喜欢曼宁的眸色。
以曼宁的长相,瞳仁若是湛亮的碧蓝色,气质就会过于精致,若是琥珀色,又会过于沉闷,只有疏淡的蓝灰色恰到好处,像多云天的一片水,岸边一坐,就可以放松小憩很久。
裴兰顿惦念着刚才那一眼对望的感觉,然而,他的教官专注于讲课,再也没理睬他。
-
“在接触具体的格斗技巧之前,我要求你们掌握一个基础概念。它很简单,也很关键,可以算是所有格斗技共同的基石——肌肉记忆。”
战术签字笔绕着曼宁的手指旋了一圈,定格,指向离他最近的学生。
艾黎丝。
“假设某一刻,你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在你看来,最糟糕的反应是什么?”
艾黎丝眨了眨眼睛:“尖叫吧。”
“尖叫。”
曼宁点点头,往前一步,笔尖指向下一个军校生:默里。
“呃……”默里想了想,“颤抖?”
“颤抖。”
曼宁又往前一步,笔尖指向下一个:托比安。
“哭、哭泣?不,逃跑!”托比安光速修订答案。
曼宁再往前一步,来到了芬奇面前:“你认为呢?”
芬奇灵光乍现,冒出了一个答案,话到嘴边,又嫌它有点儿恶心,可他绞尽脑汁也没琢磨出第二个,只好挠了挠头皮,试探着说:“……失禁?”
曼宁被逗笑了。
“出列。”笔尖轻巧一挑。
-
芬奇不明所以,但看曼宁笑起来那么漂亮,一时恍神,就乖乖踏出了一小步。
下一瞬,笑容从曼宁脸上陡然消失。芬奇惊觉不妙,活像炸了毛的兔子,拔腿就想开溜,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股蛮力将他猛拽了过去,顷刻间,上身反扭,虎口箍颈,锋利的笔尖牢牢抵住了咽喉!
曼宁的力道并不温柔,笔尖压迫喉管,在芬奇的颈部刺出了深深的凹陷。
命悬一线的恐惧令人呆若木鸡。
一秒,两秒,三秒。
芬奇就那么僵住了,仿佛一座新砌在所有人面前的石像,双眼圆瞪,嘴巴微张,连眼皮都忘了眨一眨,全然没有一点逃脱和反抗的意图。
-
“尖叫、颤抖、哭泣、逃跑、失禁……都不算最糟糕的反应。最糟糕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曼宁收起签字笔,松开钳制,一推芬奇的后背,将他送回了队伍,接着大步返回讲台,抄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中央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一个词语,以一道锋锐的下划线收尾。
应激僵化。
裴兰顿看着黑板,默念了一遍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