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格斗,基础中的基础。这节课,我会带领你们放下所有常规或非常规武器,追本溯源,从唯一不会离开你的武器——身体——开始练习。”
“文森特。”曼宁唤道。
“是。”
文森特应声离开队尾,昂然经过裴兰顿前方,大步走向曼宁,在他左侧站定。
“接下来,我和助教会示范一套格挡反击术,它很经典,已经在圣希维尔传授了三十年,囊括了几乎所有最具代表性的徒手格斗技。你们会被分成两组,一组跟我,一组跟助教,以直接交手的形式练习。”
“练习中,你们需要观察、拆解、分析每一个动作,直到完全掌握。下堂课,我会正式带你们剖析这套格斗术,在那之前,我会口头抽查你们对它的理解。希望到时候,你们交上来的作业不要太让我失望。”
介绍完课程安排,曼宁按住自己的右腕,稍稍活动了一下腕关节。
“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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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宁的分组方式非常简洁,两列队伍,他带走一列,留下一列给文森特。狐朋狗友四人组默契地站在了同一侧,于是,也就毫无悬念地分进了同一组——
助教组。
这彻底断送了裴兰顿跟曼宁互动的念想。
直到下课,他也没能博得曼宁的一分关注,哪怕是一次不经意的眼神接触。
如果他恰好表现得拙手笨脚,那么不被曼宁留意反而是一种幸运;如果他表现得平庸无奇,那么顶多也只是微小的遗憾。可偏偏,裴兰顿出色得超越了预期。
所有人的预期。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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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宁教的这套格挡反击术,是一串可拆分的连锁技。
敌方正面挥来一记直拳,最低限度的应对是自保,最高限度的应对是反杀。而从自保到反杀,一共需走五步:闪避、格挡、反制、重伤、击杀,层层递进,每一步都允许独立收尾。实战中执行到哪一步,取决于战场紧迫性。
假如你已经残血,难以全力搏击,就在闪避后立刻抽身;
假如敌方动了杀心,不死不休,就必须走完全部五步,反杀,以绝后患。
曼宁之所以选它作为徒手格斗的入门篇,正是因为这个可以逐步拆分、无须一蹴而就的优点。天赋高的学生练得快一些,天赋低的学生练得慢一些,在前期多停留一会儿,肩头不必一次扛上太多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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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组练习才开始几分钟,裴兰顿就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
文森特放养了他。
这套格斗术环目复杂,粗中带细,下盘有大开大合的蹬踢,上盘有谨小慎微的试探。裴兰顿草草一估,约莫二十来个动作,曼宁仅仅示范了两遍,剩下的只能在实战中熟悉。
在助教组,唯一的途径就是找文森特对练。
否则神仙来了也学不会。
然而文森特的耳朵自带一层滤网,专门过滤裴兰顿的声音,指导了其他人两三轮,也不理会裴兰顿一句请求。妙的是,他的表面功夫已臻化境,把这份区别对待藏得滴水不漏——笑容谦和,从不甩人冷脸,偶尔还会主动找裴兰顿聊一两句热络的废话,完美维持住了绅士人设。
有用的分文不给,没用的予取予求。
一通操作,裴兰顿叹为观止。
结合早先那张被压了箱底的体测卡,还有列队时不明不白的讥笑,再迟钝,裴兰顿也看出了文森特的敌意。
是为了曼宁吗?
上周那条全班群发的问候信息,字里行间的火药味就已经很浓了,只差没点裴兰顿的大名开炮。可见对于他第一节课的恶劣行径,文森特是怀恨在心的。
爱慕对象被人当众羞辱,作为追求者,当然不可能赏始作俑者什么好脸色。
换了裴兰顿自己也是一样。
好吧,他接受这个理由。
但退一万步,文森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助教,从教学中剥离私人情绪属于一项基本的职业道德,不是吗?
裴兰顿不喜欢自怨自艾。敌意已经存在了,他一没兴趣刨根问底,二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索性接纳了现实,开始自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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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机会对练,那就只能旁观。既然只能旁观,那看文森特还不如看曼宁。
裴兰顿于是挑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脚尖“唰”地勾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专心盯着教室另一端的曼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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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套教学动作,文森特做起来,单从视觉美感上就差了曼宁一个层次。文森特展现出的更多是一种“老手的熟练”——他比新生们早学了两年,有极大的先行优势,但这种优势落在了天赋界内,并非不可赶超。
曼宁却不同。
他对肢体的掌控、对时机的把握,都呈现出一种艺术性的流畅和精准,突破了堆砌练习时长所能企及的那一层天花板。裴兰顿不确定以自己的格斗悟性,练到极致时,够不够蹭到曼宁的边。
他全神贯注地观摩曼宁的组内教学,尽力专注于动作本身。
而不是赏心悦目的那个人。
“嘿!”没一会儿,切菲妮第一个注意到了裴兰顿不太友善的境遇,主动朝他伸出了手,“有空陪我练一练吗?”
“行。”
裴兰顿站起来,将椅子放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