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门外等着她的祝千山,不见了。
一声不响。
她手握着白烛,三两步跳出店,四处望望,祝千山不见踪影。
她不认为祝千山会给她开这种玩笑。
付槐南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刚才那个男人呢?”她走到台前问店家。
店家终于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小姑娘,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付槐南僵在原地。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一秒之后,转身飞奔向居民楼,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一口气冲上四楼,猛地推开了401的门。
她猛然停住脚步,握着白烛的手死死僵住,瞳孔急剧收缩。
哪里还有什么老人,不变的是那方灵台,屋内,细细的哭声,像鲜血渗入泥土般浸染了房间的每一寸空气。
灵台前,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没有祝千山。祝千山消失了。
付槐南咬了咬牙,吞咽了一口,迈进门里。
台前的女人一寸寸地转过头,付槐南这才看清,她抱着一尊遗像。
这是当时掩在男人照片后的那张女人的遗像,是面前这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她被泪水盈满的眼睛死死盯住付槐南,付槐南慢慢走上前去,伸手递给她一对白烛。
付槐南默了默,声音很轻:“你要的,白烛。”
她眼见着女人面如死灰,似乎被胶水封住了口舌,泪水滑落,看了看那对纯净的白烛,转过头去,很认真的,把自己的遗像放在了男人的遗照的后面。
她身体似乎有些麻木,站在原地静默了好久,才转身,接过付槐南手中的白烛。
付槐南看见,女人脖颈上,凌乱的长发掩盖下,是一根细细的红绳。
“白烛照路,他也该到了。”女人嘶哑的声音,如朽木,如锈铃。
她在灵台上插上白烛,拿起旁边的火柴,轻轻一划,火光幽幽,却落在她死寂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女人点亮崭新的白烛,吹灭火星,转身看向付槐南。
烛光幽幽,付槐南突然有些难过。
女人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帮我去买一卷白布吧。”
付槐南愣了愣,她问出了一个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问题:“你呢?”
女人垂下眼,转身看着男人沉默的笑脸:“我会在这里陪他。”
付槐南脊背有些发软。她转身走了,关门之前,她看见女人剥削的背影,沉默得像一尊脆弱的泥塑。
当付槐南拿着手中的一卷白布站在门前时,她有些犹豫。
她依然没看见祝千山的踪影,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缓慢地,她握下了门把手。
迎面扑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年轻女人瘫坐在灵台前,哭到几乎无法呼吸,手指却固执地死死扣住桌沿,不愿放手。
付槐南下意识地握住了那颗小小的平安扣。
一如灵台前的那个女人,红绳缠绕在她的指尖,被攥得在她手间勒出红痕。
付槐南深呼吸一口,大脑发麻。女人濒死的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付槐南看着她滴落在地板上的泪水,握着白布的手臂微微颤抖。
她提起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
“你要的,白布。”
女人抬起眼,双眼肿胀,发丝凌乱,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似乎是很费力地抬起手,接过那一卷浸染着纸钱味道的白布,死死按紧在胸前,痛极了般蜷起身子,嘶哑的声音颤抖着。
付槐南蹲在身边,伸出手,想碰一碰她,在碰到她的前一秒,她放下手。
她干脆坐在地上,盘着腿,静静等待着这个年轻女人痛苦释放着。
她看见女人手中的红绳与白布映衬着,红得像血。
女人抽泣着,慢慢直起身子,转过身,背靠着台面坐下。
她颤抖得不成样的手慢慢展开长长的白布,把它很郑重地围在头上。
白布掩盖了她凌乱的长发,就像纯白的头纱。
女人抬起眼看向付槐南,几乎是用气声说着:“可以帮我买把刀吗?”
付槐南抬眼直视着面前这个憔悴到极致的女人。
“你要去哪儿?”
“我要陪她。”女人涨红的眼直视着付槐南,“你会答应的。”
付槐南没有说话。她想起了那个面如死灰的中年女人。
那个亲手把自己的遗照放上灵台的女人。
付槐南静静地看着她,开口:“刀?”
女人没说话,与她对视着,眼中泪水奔流。
付槐南起身,转身像厨房走去。
她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回到客厅。
空无一人。
没有了灵台,没有了哭声,没有了那个女人。
付槐南在把刀放在饭桌上,慢慢走过去。
红木漆的桌上,在原先放着遗照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坠着一颗莹白的平安扣。
付槐南沉默着站在桌前,终于缓缓伸手,拿起那颗莹润的白玉。
一瞬间,天旋地转。下一秒,有人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