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沅又卡壳了,是自己拒绝的意味不够明显吗?这要换成武昀洲,早八百滑不溜手地告辞了。
刚想给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点情商教育,腰间乾坤袋突然传来细微异动,她立刻探入神识——那片焦黄的竹叶正在袋中剧烈颤动,叶脉间的紫电纹路明灭不定。
孟沅猛地抬头——山路尽处,一个矮小的灰色身影正缓缓向这边移动。
来不及解释,她一把揪住沈烨肩膀衣服,使出吃奶的劲将人拖进路旁的灌木丛
少年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被拦路打劫般勒得眼泪直冒,连滚带爬挨着她蜷缩起来。
“怎么了?”
“嘘!”
孟沅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突突他:
还问!看不出来在紧急避藏吗?!
灌木丛中的两人凝神屏息,盯着那道灰色身影缓缓沿路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孟沅发现那是个瘦小到禁不得风吹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身前。
初秋燥热时节,她却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灰布斗篷,腰间别着粗糙的木制外门弟子腰牌。
女孩脸上蒙着灰扑扑的面纱,只露出一双黯淡的大眼睛。她走路很慢,像是有气无力在拖着步子,周身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灰袍经过岔路口时,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传到孟沅鼻尖——
是楚砚的龙涎香!
她瞳孔一紧——在竹林里诡异消失的孩子,和试剑台上陡然移形的楚砚,二者果然有联系!
沈烨凑过来想说什么,被她一个眼神恶狠狠瞪了回去。
她猫着腰悄悄跟上女孩,没走出两步,身后的少年居然也蹑手蹑脚跟了上来,火红身影在林间十分扎眼。
孟沅气得牙痒,又怕惊动女孩,不敢出声制止,只好由着他跟自己深红配浅绿地一起尾随。
天光慢慢暗淡下来,两人偷偷摸摸穿过几道迂回的山路,灰色身影终于拐进路旁边的树林。
孟沅闪身躲到一棵苍皮斑驳的老松后,全神贯注盯着女孩的方向。
“……你也有跟踪人的爱好啊?”身后弓腰缩肩的少年突然小声发问。
“你有病?”
孟沅眉头紧皱,压低声音,“跟来干嘛!”
“我是想告诉你,”沈烨撇嘴,小幅度耸了耸肩,“她眼睛好像看不见。”
孟沅闻言一怔,转眼仔细看去。
女孩摸索着在一株古树下坐定,那双大眼睛果然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毫无焦距。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乌黑的丹药送入口中。
通元丹?隔得太远,孟沅不敢确定——但这孩子似是急需丹药补身子,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才中了她的陷阱。
她眼皮一跳,回头看向沈烨。
少年暗红眸子清亮异常,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
……这红孩儿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粗枝大叶。
孟沅沉思片刻,转过去继续观察女孩,天色更黑了些,凭她筑基的五感已经有些不够用,正焦心间,忽然瞥见逐渐亮起来的月亮——
顿时浑身一凉!
从这里片刻不停跑回沧瀛峰至少要两个时辰,而从前夷渊不管从前对她怎样放养,关于夜不归宿这件事一直是严防死守,这才刚重获自由,万一触了他霉头,分分钟回归笼中鸟金丝雀的生活……
孟沅急得手心冒汗,面上尽量波澜不惊地扫视四周,却只瞥见身后还可怜巴巴猫着的少年。
“……能不能帮我个忙?”
沈烨嘴角挂着凑热闹的笑,抿唇不语。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孟沅咬牙补充道。
表情越来越欠打的红孩儿长长哦了一声,好半天,终于大姑娘上花轿似的点了个矜持的头。
*
孟沅撒腿飞奔回沧瀛峰,筑基修为全开,踏着山石一路疾驰。夜风刮得脸颊生疼,肺里像塞了团火。
她几个起落穿过玄冰柱阵,雪宫近在眼前。
气喘吁吁地停在寒玉门口,孟沅努力平复呼吸,轻轻转动门枢。
玉门无声滑开一线,她小心翼翼地探头——
庭院空荡荡的,只有雪薇树在月色下静静绽放。
“呼……”
松了口气,孟沅缩头缩脑钻进去,转身好关门。
刚刚扣上门枢,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回来得好晚。”
全身血液瞬间凝固,高大阴影从背后笼罩下来,将她被月光映在寒玉门上的影子整个包围。
浅碧色的丝质衣袖被修长手指挑起,像一泓流水淌过他掌心。
——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
孟沅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人握住,力道不容抗拒地撑开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夷渊摩挲着她指间练剑生出的薄茧,声音贴着耳廓响起:
“去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