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雪顿了半秒,不带犹豫迅速扔出符纸烧了藤蔓。
随后,他走向许芳晴。
现在的她很狼狈。
身体扭曲着瘫倒在地,素白的青云门服被血染尽,半张脸都是血和脏兮兮的泥土,头发凌乱,眼睛没有焦距,连强撑着睁开看他都艰难。裸露的小腿因为瘀血臃肿变成紫色,几根骨头刺破皮肉凸在外面,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摆放着。
像一只伤得很重的蝴蝶,白色的翅膀被醒目的殷红浸染,湿漉漉地锁着她控制着她,令她再也飞不起来。
江宿雪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他感到一阵胸闷,不太舒服。但这样血淋淋的场景他见过不少,明明早就适应了。
许芳晴嘴唇颤了颤。
她没想到,竟然是反派过来了。这样嘲讽她,难道是他已经将师父和师兄杀了,现在来杀她吗?
难道青云门灭门,是因为这个反派?
至少现在,许芳晴不敢信。
她嘴巴动了动,带着试探道:“可、怜,那还不、带我走?”
江宿雪眸光一动。
瞳孔中的许芳晴实在是太凄惨了,连说话都十分困难,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即使这样,也要呛他。
江宿雪不懂。
他想到在虚渊时,那把剑明明还救了他,彼时翻飞的衣角还历历在目。
许芳晴说完话,就直直看着江宿雪。
看他此刻一脸沉思,像是在纠结要不要杀她,她的心顿沉几分。
手指动了动,想要再唤来那把剑,等了半晌,却是毫无反应。
许芳晴征愣着,江宿雪忽然动了,他俯下身,再慢慢靠近她,一片阴影落下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芳晴只感觉江宿雪的周身很凉,冻的她意识更加不清,最终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江宿雪看着彻底晕过去的许芳晴,下意识探了探鼻息,还有几份微弱的呼吸,他莫名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说句话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江宿雪不会治病,能治伤的祝清方还在外面看守着,他要把许芳晴带过去,再晚一会,她兴许真的从伤者变成死者了。
“那就——送她一程,让她真的变成死者。”
江宿雪的动作顿住。
又出来了。
又是那个男人,带着令他凉血升顶的声音。此时此刻充斥在他耳边的,全是男人阴冷如蛇的声音,带着引诱,让他下手。
“杀了她,或者,如果你下不了手,把她带来我这里。”
“我说过了,她是我们的仇人。”
“你要为我们报仇,知道吗?”
江宿雪默然片刻,摇头。
不断摇头。
他搬出理由:“现在还不……”
身体自心口处开始,骤然腾起一股炽热的灼痛感,如同火蛇迅速游遍全身。
江宿雪下意识死死咬住嘴,才没痛吟出声。
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剧烈,绞紧他的胸口,令他难以呼吸。他攥紧了手,指甲钻进皮肉,也难以抵消这股疼痛。
片刻后,男人好似放过他,灼烧感忽然消失。
江宿雪仿佛一只得以喘息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贪婪地享受这片空气。呼吸过于急促,空中飘扬的沙石钻进胸肺,他止不住地咳嗽,仿佛要把内脏咳出来。
男人的声音宛若从千年寒冰里传出,带着至极的冷意:“我说,带过来,我要亲手杀了她。”
江宿雪低着头,瞳孔不停颤动。
喘\息几下,他开口:“你要的东西我还没拿到。”
“她死了,我必定会被怀疑——啊!”
灼痛感又一次缠上来,缠到全身,钻进四肢百骸,灼烧五脏六腑。
江宿雪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翻滚,试图借此消去那股令他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额头爬满冷汗,原先素色衣衫在地上滚成黑乌乌一团凌乱,男人也没有放过他。
它的声音明显变得癫狂:“送过来!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怀疑一事,我会为你解决!”
它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许芳晴的命。
江宿雪艰难咽了口气,不敢再顶嘴,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想亲手杀她,也要她活着见到你。她现在血流不止,我要先救她,否则没等见到你,她就死了!”
听完这一通解释,男人的尖叫停下,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它终于开口:“那便救她。”
江宿雪松了口气,双手颤巍巍地碰上许芳晴的身体,手臂放到她的腰后和腿窝,将人抱了起来。
他不敢耽误,脚步飞快,抱着人走出蒸腾的火海。
身后,树妖的身体逐渐腐烂,化成一滩水,慢慢化成一团雾气,飞向另一边。
树妖尸体消失之处,一张黄符飘飘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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