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她眸光一滞。
那楠木桌子上,躺着个白色的物什,泛着柔和清润的光,底端连着井天色的流苏坠子,此刻正静静垂在桌沿下。
她走近拿起一看。
是她的玉佩!
她随即扭头,杏眼微瞪,怒火从五脏六腑窜了出来。
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抢了姑奶奶的玉佩,竟还敢心安理得的躲在这!
“你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来守着。”
拂乐耳力惊人,听见了外头士兵换班的声音。
她冷静下来:有贵人在此,她还摸不清楚状况,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姜拂乐于是挪着步子靠近屏风。
她听见屏风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拂乐看见屏风上方搭着的衣裳,那衣摆上用金线绣了暗纹,料子也是上好的锦缎,褶皱处泛着浅浅的光泽。
这样的料子,普通人家是断断用不起的。
拂乐正思量着,屏风后却突然传来模糊的声音。
她心中大惊,侧耳听着,快速拔下发髻上的银簪握在手里。
“本少爷定……定要你好看……”
这声音……不大对?
姜拂乐心中警铃大作,绕到屏风后,她定睛一瞧。
哪里有什么贼人?
那屏风后面,分明是前些日子在程府门口调笑她的纨绔!
此刻那厮浑身都没在洒满了鲜红花瓣的水里,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
“是你!”
姜拂乐已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脑子里浆糊一团,小声惊呼了起来。
“出去!”
程屿礼终于是被她的声音吵醒,以为是哪个下人不懂事闯了进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满是惊怒的脸。
少女手里紧紧握着簪子,杏眼圆睁,秀眉拧了起来,不知因何有些微微颤-抖。
二人都被吓的哑口无言。
程屿礼是惊怒交加,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缓了好一会儿,耳根子竟是难得的泛起红色来。
他摸了摸脸,羞恼之下才急忙想起来开口:
“你!你给本少爷出去!”
姜拂乐咬着牙,方才被惊怒冲昏了头,只觉得八方的浊气都涌进了她心口。
她眼神复杂地瞪了程屿礼一眼,咬着银牙,转身绕出了屏风。
程屿礼等她走出去,此刻也顾不得自己那些干净的讲究,不等身上的水擦干净,就连忙从屏风上扯下自己的衣裳,慌忙之中乱套了上去。
他边穿着衣裳,边在心里思索着:
她怎会在这?怎么会进他的帐子?看见他在沐浴为什么还不走?
难不成……真想献身给他做小妾?
程屿礼整理了思绪,拳头抵住唇,轻咳了两声。
他可是参知政事家的嫡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丫头给落了下风。
那头,姜拂乐心里也正烦乱着。
为什么不是匪徒?为什么是这纨绔?那玉佩又怎么会在这?
难不成……是这天杀的家伙唆使的贼人来替他报仇?
拂乐脑子正转的飞快,试图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拂乐循声望去。
只见那程屿礼面上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傲慢轻狂的笑意。
那人只是穿了里衣,许是因为身上的水未擦干,胸膛处被洇湿了一块,贴在身上,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个外袍。
“怎么着,小娘子深夜造访,莫不是真要把自己许给我为妾,此刻亲自上门自荐来了?”
“无-耻!”
程屿礼轻笑了一声,余光瞥见她手中竟握着自己的玉佩。
刹那间,他眼神一凛。
“还我!”
程屿礼伸手便要上前抢过来,石榴红袍的衣摆扫翻了榻边的青瓷花瓶,一边又皮笑肉不笑道:
“你即便是自荐,也休想拿本少爷的玉佩做定情信物!”
拂乐倏地将左手背到身后,杏色的领口因着动作扯开半寸,漏出雪白的脖颈间串着的红绳来。
“我呸!你的玉佩?唆使匪徒拿了别人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你的了?!”
拂乐得了空子,转眼间便将那玉佩塞进了前襟里。
眼下她腾出了手,对上程屿礼惊怒的视线,得逞地勾起了嘴角。
她一只手揪住了程屿礼的领子往前拽,厉声质问道:
“说啊!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程屿礼被揪的喘不过气,只得向前探了身子,一个不稳,猝不及防跪压上锦被。
少年身上一股浅淡的苏合香气混着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拂乐忽然感到耳畔传来沉沉的热气。
程屿礼竟是借势俯身下来,鼻尖几乎是要蹭到她的耳垂。
他凤眸微眯,笑意不达眼底:
“姜三娘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胆大,为了一块玉佩,竟敢只身前往男子的帷帐。”
拂乐见状,抬膝便顶上他胸口,脚踝间的细小的铃铛坠子叮铃作响。
屈起的指骨忽然触到少年滚动的喉结,她静静盯着,冷笑着加大了力道。
银白的交领早被扯的歪斜,露出锁骨处未干的水渍。
程屿礼就着她的力道又逼近半寸,呼吸纠缠着她鬓角的碎发。
“何须演这么大一出戏,你若是真想要——”
他陡然偏头,几乎是要蹭到她的鼻尖。
“跪下来求本少爷啊。”
姜拂乐被他气的怒火中烧,握紧了一侧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便要招呼到程屿礼那人模狗样面目可憎的脸上去。
两人之间正是剑拔弩张,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在了地上。
紫檀珠子骨碌碌的滚了满地,伴随着一声诧异的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