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
贤妃竟如此向着她?
不大对劲吧?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扫过低垂的帷帐。
他恰巧也在此刻蓦地回眸,心中千百种情绪,瞬间凝聚成一道极为愤懑不甘的视线,如暗流般从眼底汹涌而出。
隔着数丈距离,二人视线远远交汇碰撞,如同两块激烈摩擦的燧石,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燃了起来。
姜拂乐心中疑窦层出不穷,可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大快人心。
她眼眸瞬间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地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得逞似的跑开了。
程屿礼脸上惊怒交加,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恨不能追上去将她狠狠收拾一番。
“站住!”
刹那间,丝丝瑞麟香扑面而来。
庄语嫣款步逼近,面上仍旧是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端庄雍容。
她声音不高,“急什么?回宫后,本宫自会好好料理你的事。”
话落,庄语嫣莲步轻移,须臾间便带着侍女消失在帷帐之外。
只留下程屿礼僵在原地,满心的不甘。
冷月高悬,白壁素绸的马车内,庄语嫣美眸轻阖,黛眉微蹙,一只手支在桌边,柔夷在太阳穴轻轻按揉着。
一旁的侍女拿出安神的香囊,凑到她鼻尖处缓慢扇着,却被反手抵开了。
庄语嫣抬起眼帘,眸中哪还有半分笑意。
“又被他给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哐当”一声,掌心狠狠拍在桌案上,“都是那臭小子,屡次三番坏了本宫的好事!”
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娘娘方才为何还要与他们演哪一出戏?”
她唇角噙着冷笑:
“他不是号称能挡煞么?”
“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个福星,光凭那废物太子,还能不能挡住本宫的煞!”
侍女放松了下来,试探着开口:
“娘娘是想……”
庄语嫣哼笑一声,理了理缠绕成结的步摇。
“本宫若是将此事捅到御前,他这个福星——”
她眼中淬了冰。
“还能在太子身边嚣张到几时?”
一番折腾下来,待拂乐找到朝宁时,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
朝宁见妹妹终于是回来了,踉跄着起身,眼眶瞬间泛红,语气里带着哭腔。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拂乐轻拭掉姐姐眼角的泪花,想起方才那一番遭遇,只是嬉笑着摇了摇头,俏皮地转了个圈给她看。
“无碍的,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
朝宁紧紧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瘪着嘴又要委屈巴巴的哭,倒像是她才是妹妹似的。
“诶呦喂,我的好姐姐”
拂乐一边哄着,一边解下贤妃给她的大氅,系在姐姐肩上。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回家,娘和大姐在家指不定该有多急呢!”
朝安看着天边的颜色,终于是点了点头。
注意到肩膀上散发出的丝丝暖意,她眼里闪出疑惑。
“回家再同你讲”
说着,拂乐握起姐姐的手,朝着来时的方向缓缓离去。
话说那贤妃回宫后,刚歇息了没一会儿,便被侍女告知殿头已鸣鞭了两次了。
她急忙叫人替她整理了仪容,步履匆匆地去殿前恭恭敬敬地候着了。
不消多时,传来几声“陛下”,庄语嫣连忙整理好表情,垂首立于阶下。
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缓步走上台阶。
她莲步轻移,盈盈下拜:
“陛下,臣妾有要紧事要同您说”
皇帝见此,屏退了四周侍从。
“陛下,臣妾昨夜得知,参知政事家的嫡子,昨夜竟在帷帐里同一女子……”
她话音婉转,刻意在关键处稍作停顿,抬眸观察皇帝的神色。
皇帝负手而立,凤眸微眯,看不出喜怒:“哦?他是去给太子伴驾的,如此荒唐行事,成何体统。”
贤妃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一副忧虑的模样:
“陛下有所不知,屿礼竟将贴身的玉佩都赠予了那姑娘”
“臣妾以为,若二人结为连理,倒不失为一段佳话。既能平息流言,又能成就美事。”
说罢,她再次抬眸,等待皇帝的回应。
晨风吹过,殿前的松柏沙沙作响。
皇帝沉默良久:
“那姑娘是哪个府里的?”
庄语嫣眼眸一转。
“倒不是什么高门,不过是个豆坊家的女儿”
皇帝一听,神色变了几分。
庄语嫣连忙上前,斟酌着身旁人的神色,温声软语地开口:
“陛下不是一直忌讳程家势力过大么?”
只见皇帝忽然轻笑一声:
“爱妃所言,倒也有理。”
“不过,此事朕还要斟酌。”
言罢,他转身走向内殿,明黄的背影在朱红色的宫墙下渐渐远去。
庄语嫣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殿外的铜钟再次敲响,悠长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回荡。
她攥紧袖中的丝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