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去干,我保着底。”
说着他便起身拿了饼出门去了,“午时再回,我带饭!”
巧文笑着看他出去,薛枝紧跟着也晃荡着推门进来了,抬头先一绕,“啊,巧娘,你在这里啊。”
看这位的样子,也是神思晃荡,迷迷糊糊,进来了,任由水丝落至发上再到眉间,流落脸颊,呆呆坐在座上。
巧文轻笑一声,将饼合上叶子,起身去楼上坐了。
此衣肆前面两楼,中间一个院落,之后便是几人住的屋子了。
楼上几张老案几,几张胡床,便无他物了。
这计划做得足,可谁也不知执行如何,其中每要跨上一步,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
不说别的,就说这第一步,与家眷结好关系,这是那么容易的吗,她该去哪里自我推销,去了又该如何一步步打入内部?
之后建衣坊,要拉人入股,这企划又该如何做,做之前自己不得先开个小店,有个差不多的门面?
这小店又要如何开起,达到何等程度才能入了眼,有机会提这些事?
官府有什么生意,她要合作的部分又在哪里,她于其中是一头雾水,想着薛枝知道些,可又一想,薛记与那权贵许是相识些,但这官府之营不曾参与过。
即便有,薛家也从不曾告知薛枝。
一桩桩一件件,萦绕眼前。
她必须从新梳理了,将手里的牌一张张标明拿出来。
“扣扣扣。”敲门声。
薛枝推门走入,见巧文立在窗前,上面灰尘遍地,空气一束束照进,窗子关着,可隐约能从缝隙望见太阳高照河面,薛枝看不见巧文,只见到一片虚影,他慢慢走上前,直到眼前人面庞清晰,一伸手,窗子便开了,外面天光大照。
“楼上还没收拾,你上来作何?”
巧文转头,看斜阳立在这人肩膀,也望去河面,鱼儿跃出,粼粼水光,她道,“上来看看,正准备动手呢。”
薛枝回头,笑,“什么家具也无,怎么收拾?”
他眉头一高,“今日一同逛逛罢,也买些东西。”
巧文不由怀疑,这人也有藏私,“你有钱?”
“不是还有五贯吗。”
她印象中薛枝不是这样的,当初那个紧打紧算的薛枝去了哪里?
她追问,似乎很不可思议,“你用这五贯钱去买家具?咱们吃什么?”
“其实够的。”
两人对视,薛枝看她,笑着开口,“你是否忘了什么?”
“什么?”
“薛家祖籍扬州。”
巧文想到什么,在薛枝带笑双眼里亮起不确定的光,看薛枝一点头,调笑肯定的神情,巧文觉得有些不顺眼了。
合着你俩都是公子哥出来玩,只她一人玩大逃杀的游戏。
“这里灰尘多,我们下去说。”
巧文走在他身后,有一瞬间,觉得不真实,愣着不掐他的冲动,坐到楼下那张小桌上,听此人讲道。
“薛家祖祠便在第三桥街那里,我此番回来定要上门拜访的,族里读书人不多,做官的更是少,可也有几位叔伯姑母在这扬州城做了小吏,其中有一位表姐为扬州司仓参军事,其余各支多是些小生意,也只起了薛记一家较大些的。”
巧文默默听他说着,一抬眼儿,问,“那你当初为何不回来呢。”
薛记败落,两人明明可以回扬州。
这不就是祖籍的优利之处。
薛枝慢慢看向她,“当初欠账良多,回来必是不好过。”
“还没到那个地步,回来干嘛,又不是不能熬下去,即去做那印染生意,我也有把握,三年之内,必还清帐款,如此,才好逍遥回乡。”
巧文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却突然明白了薛枝李佑郎两人的松弛。
事情还没败落到那种地步,他们只要不是犯了罪,仍有保底的去处。
她想着,这便是本地人的松弛?
她这个外地人便无。
薛枝继续道,“如今依着巧娘的才能,族里人俱是说你承了薛记的衣钵,京城巧娘子名极一时呢。”
他笑,“此番,我们回扬州,那位表姐很想见一见你。”
“巧娘名气大得很呢,昨日李双良也特地告会,他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都入了眼的。”
名气么。
是个敲门砖。
她弯眼,笑着,“是这么回事——”
薛枝没说完,回了家事情格外多起来,他悠悠说道,“还有一事。”
他脸上满是悦色。
“话说当年有一小生外出求学,遇一良师,甚幸,此师至扬州,知小生来此,特请帖相邀。”
她抬头,挑眉,“看你真忙啊,准备先去见先生呢还是族里?”
薛枝看她,“没定期,随你的步子走。先生出身乃江南名门望族,你有什么安排么。”
一句话,两人便知对方所思。
薛枝习惯巧文的步子走了,此番便是将能用的摆在眼前,看巧文如何安排。
巧文笑笑,眼一定,“你怎甚知我?”
名气是个敲门砖,京城巧娘子入扬,当让扬州知。
正愁如何敲打,薛枝这便指了一道方向。
夫子,世家,名门望族。
就从此入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