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覆,官道上腾起白茫茫水雾,两方人马都双双退后,苏泽沉倒退着步入雨帘:“谢殿下送行,在下先行一步了。”
“立嫡立长,苏大人认为如何?”她忽扬声道,放缓了苏泽沉的脚步。
他最终还是回过头来,只是长久的沉默不发一言,李南云决心要得到一个答案,开口激道:“此番南下诸多凶险,若是传来消息苏大人深陷泥潭,我怎知该不该出手呢?”
苏泽沉向她走了两步,暴雨中的泥泞弄脏了他的鞋面,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颊侧,倒显出几分清隽,“孝慈皇后昔承明命,虔恭中馈,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乃国母之典范。”
最终还是在她三尺远的距离停下,“不知这个回答,公主满意否?”
暴雨中李南云的发梢被飘进棚内的雨水打湿,但终于扬起了嘴角:“本宫祝苏大人一路顺风。”
等了好一会骤雨才停歇,官道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车轮印,朝云擦拭完马鞍,回头问道:“公主,回府吗?”
“进宫。”
才下过暴雨的临安城瞬间转晴,烈日张扬地高照着,仿佛刚刚的雨滴只是她的幻影。
她抬脚就要走进广明殿,被朱公公拦下,“你敢拦我?”吓得他连忙摆手:“圣上在御花园等您呢。”
老远便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湖中亭中李嵩天真拿着细杆逗着从岭南进贡来的白鹦鹉。
“父皇安。”他摆摆手示意李南云起身开口问道:“见过苏泽沉了?”
帝王指尖捻碎一粒黍米,簌簌落进湖面,引来几尾红鲤。
见李嵩天摈退左右,李南云径直在月牙凳上坐下,依靠着浮雕石桌,“父皇是有意瞒我了?”
李嵩天从围栏上拿过食料,用尾部呈羽毛状的小金勺,一点一点地把饲料放到笼中的小碗里。
“林巍的咳疾.....”他忽然倾身,龙涎香混着黍米甜腻扑面,“再养在公主府,御史台怕是要撞柱死谏。”
父女间只有问题,无人回答,鹦鹉雪白色的羽毛在日光下更加耀眼,李南云问出了第一个她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您是真心想立闵儿吗?”
“你闹市纵马,朕该不该罚?”看着她不服输的眼睛,李嵩天最终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放下饲料瓶转身,“自立储事宜提上行程后,朕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李嵩天双手倒撑在亭边的石柱上直视着她:“你与闵儿一母同胞,你的心意朕清楚,谢相的意图路人皆知,剩下的朝臣都是人精,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下注。”
日光照在他的左侧,依稀能见几簇白发,李南云心头一软,他接着说:“结党营私是重罪,闵儿没那个心思,你也不屑做这种事,景王也不是傻子,无非都是些捕风捉影。”
听着父皇对自己的判断,她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起刚刚她还在逼朝中重臣站队,“但还有一类人。”
随着他的话,李南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有些跛脚的身影,李嵩天似乎也是想到他,“书蠹虽痴,倒比墙头草干净。”
李嵩天突然轻笑,惊得鹦鹉炸开羽冠,阳光穿透云层,将他眼底血丝照得分明:“景王母族......”尾音化作叹息。
话已至此,她也不是傻子,眼神一亮,终于懂了父皇的用意,见她心领神会,李嵩天转头又逗起鹦鹉。
“若是真的登位,朕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雨下过后,天空万里无云的放晴,所有的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
终了,李嵩天又说了一句:“朕对你母亲亏欠良多。”她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全想的是苏泽沉临别那句“国母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