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麦麦的这句话想要举起双手表示赞同,可我又没有立场,因为我不想离开。
原因是多重多样的。
因为时念,因为我学习契术的天赋,因为我离开了这里便无处可去。
可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无处可去。
蒲葵儿不已经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吗,麦麦大概也有他的路要走。
他和我分享了他的路。
“我出去后,会和妈妈、姐姐一起种葡萄树,再把酿成的酒运到市场卖了。”
“你家有地?”
“我家有一个葡萄酒庄园。”
“……哦。”
麦麦后来还和我说了些其他的事,关于他,关于他的家人。
我没怎么听。
我对葡萄酒庄园家少爷的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过,我没有想到,我们话题的末尾会聊到蒲葵儿。
“你知道吗?蒲葵儿有一个妹妹。”
“我不知道。”
“她妹妹才是原本要来这里上学的人,她不肯来,蒲葵儿就替她来了。”
“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可以,名额不一直都是顺延的吗?第一名不来,第二名就来。”
我沉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我想如果我们那一届有第二名,一定就是她。
我回过神,继续问麦麦:“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我问的。”
“就这样?”
“就这样。”
谈话到这里告终。
我一脸惑然地离开,感到蒲葵儿、麦麦、靳染三个过去队友的名字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不了解他们。
我究竟了解过谁?
这所学院,我似乎总是还来不及了解谁,谁就要离开,而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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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几天后,我主动找了洛琛,我邀请他坐下,让他陪我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聊天。
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洛琛不这么想。
他认为我在指责他、侮辱他,我没有,我只是不能接受他让时念遭受那种巨大的、反噬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下那种契令?”
“因为我有这个权力。”
“……”
我无语,我想我果然讨厌他,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来这里了解他?
也许,这里我最不需要了解、最了解的人就是洛琛。
洛琛见我要走,蓦地放缓语气、转移话题,他问我今天什么毛病。
我顿了下,把麦麦的事告诉他,我想马上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
洛琛全神贯注地听着。
“懦夫。”
他听完,冷声给了麦麦这个定义。
我想要反驳,而他抢先我一步:“耿晚,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
“你肯定也看不惯像他这样的人留在这,和你并肩。”
“我……不这么想。”
我说谎了,说了一半的谎,那天我用球砸向麦麦的时候,我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我只是后来清醒了。
在我已经把他砸得浑身淤伤的时候清醒了。
我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有点恍然,有点觉得自己陌生。
洛琛大抵是看出我的失意,他对我说了些安慰的话,而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被称作安慰。
“耿晚,不要为他这种人伤心,他不值得,他们即便毕业,也没有勇气面对外面的怪物。
“他们太脆弱了,精神脆弱。”
“精神”这个词语,之前是不是也有人聊起过?
对了……
‘我们想要测试你们在绝境下的心理极限。’
‘所有杀人者都不合格。他们肯定不是脆弱、就是无能,活该被淘汰。’
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这种标准下,最后留下来的我们会是什么样的【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