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有希子猛然从床上惊醒。
她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黏糊糊的,很不好受。
又做噩梦了。
自从回到东京,她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做梦。
有希子记不太清梦中的内容,隐约间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白色的、压抑的、阴冷的空间。
诡异的机器。
还有……
看不清脸的女人。
有希子缓缓平复好自己的呼吸,她环顾了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在东京的家中。
不是工藤宅,而是她自己在结婚前买的一套公寓。
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02:48」。
梦醒后的有希子睡意全无,于是她起身走向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然后打开了电视机。
“滋——”
易拉罐的拉环被食指拉开,汽水冒泡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有希子喝了一小口。
深夜的电视频道很无趣,除了电视台的夜间新闻,便是一些无聊至极的电影。
按有希子自己的话来说,现在市面上大部分的电影像是点外卖时商家赠送的那瓶劣质饮料。
连续调了几个台后,有希子突然愣了一下,举起汽水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电影名字。
——「x」。
那是莎朗的出道作品。
她看过不下百遍,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上世纪的电影,画质不是特别清晰,但电影很好看,还有莎朗。
这是一部科幻片,莎朗饰演的是一名仿生机器人。
那时的莎朗仅二十出头,但演技老练得却不像是刚出道的新人。
也是从这一部开始,莎朗开始属于她的传奇。
这部电影几乎是所有演员入行一定会观摩的影片。
有希子至今能记得当初第一次看它的时候的心情,那股几乎要冲出胸膛的心尖上的悸动。
***
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吵醒有希子的是电话铃声。
有希子的起床气有些严重,特别是睡眠质量欠佳的时候。
甚至都未看来电的是谁,她便不耐烦地将电话挂掉。
但来电者持之以恒,很快,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这里是有希子,有什么事吗?”
有希子睁开眼睛,满脸烦闷地接听电话。
可从她声音里却听不出什么负面情绪,像是排练很多次一样的温柔。
“抱歉,老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歉意。
听到工藤优作的声音,有希子的脸瞬间阴沉下去。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还有什么事吗?”
工藤优作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有希子听见工藤优作的充满包容的叹气,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有希子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她和她的丈夫工藤优作结婚十七年有余,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夸赞两人婚姻圆满、恩爱非常。
但有希子心里明白,她的婚姻不正常。
她不爱自己的丈夫和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她完全无法和当年放弃事业、毅然决然和工藤优作结婚的自己共情。恍惚间,她甚至觉得当初那个和工藤优作结婚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有希子感觉自己就像三流爱情电影里那种喜新厌旧的渣男。一旦得到女主角后,便开始不珍惜她。
长期接受的教育告诉有希子,这样是不对的。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试图说服她,她对她的丈夫一见钟情,她爱她的丈夫。
一旦有希子试图破坏她圆满的婚姻,她大脑中的神经如同按开了什么关键的闸门,连带着太阳穴一起抽痛。痛感会有希子身体里疾驰,每次的呼吸都牵扯到万千神经,好像有把锯子在割裂她的脑袋。
于是有希子开始做了一件事,她进行了一场长达将近二十年的表演,而由她来扮演的角色是一名贤惠的妻子、慈爱的母亲。
这场表演的观众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认识的朋友和认识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