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朗坐在她的左手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地飘入有希子鼻腔。
“怎么面对我这么紧张呀,小朋友。”莎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打趣,“是因为我很凶吗?”
“没有。”有希子着急否认。
莎朗看着有希子微微扬起的脑袋,蓝色的眸子充满了真诚,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一时没忍住,莎朗整个身体朝有希子俯去。
四目相对。
莎朗甚至能够感受到由于她突然靠近,面前的小姑娘变得急促的呼吸。
好可爱。
像莎朗养的那只金渐层。
有点想薅。
莎朗想要,莎朗行动。
于是,有希子好不容易因为莎朗的远离而松一口气,紧接着就看着莎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要紧张,我们直接开始。”莎朗声音很愉悦。
有希子闭上眼睛,尝试抛去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努力酝酿情绪。
虽然明天是有希子和莎朗的第一场戏,但却是感情特别浓郁的戏份。有希子猜想,可能纳尔森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熟不熟的问题。
有希子扮演的角色叫米娅,是艾琳娜的学生,也是她的挚友。
出身艺术学院的艾琳娜在战争期间,却选择投身军队的医疗后勤工作。在军队的日子里,艾琳娜意外结识了父母双亡的米娅。而男主亚历克斯选择成为一名战地记者,被派往前线报道战争的进展。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男主与艾琳娜和米娅在战地重逢。
艾琳娜和亚历克斯的旧情复燃,而米娅也对亚历克斯产生了爱慕之情。
战地的生活异常艰难,在一个雨夜,艾琳娜和米娅挤在一个简陋的帐篷内,外面是连绵不断的雨声和偶尔传来的炮声。米娅终于忍不住向艾琳娜坦露了自己对亚历克斯的感情。
有希子想象着此刻,医疗帐篷的防水布在暴雨中颤抖,而她坐下的沙发变成了那张发霉的行军床。
有希子睁眼的瞬间,像只受惊的猫般朝莎朗贴过来,手臂环住莎朗的腰,仿佛要把彼此融进骨血。
“艾琳娜……”少女把脸埋进她肩窝,“你听到炮声了吗?”
莎朗按着剧本,轻轻抚过有希子颤抖的脊背,掌心触到衣服下凸起的肋骨。
她好瘦。
突然,莎朗感受到有希子瞬间绷紧身体,窝在她怀里的小姑娘好像真的成为了剧本中,听见帐篷外传来卡车引擎的轰鸣,以及混着雨声传来的远处德军哨兵的犬吠的米娅。
“他们不会进来的。”莎朗说着台词。
不知道为什么,莎朗想起了这几天在片场在片场坐在小马扎上的有希子。
这位日本来的小姑娘敬业勤奋、又懂礼貌,只是每天形只影单,身边没有个经纪人或者助理的影子,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只见有希子突然撑起身体,努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什么似的。
有希子将纸巾当成剧本中的碎镜子,对着它用手涂抹着嘴唇。
——那是米娅精心描画的唇线,用烧焦的桦树皮和酒精调制的染料。
“明天亚历克斯先生要来取照片。”有希子将嘴上的口红涂抹得歪七扭八,像是血痕一样,“你说他这次会多留几天吗?”
莎朗看着有希子,喉咙有些发紧。
落地灯暖黄的灯光打在有希子的侧脸上,犹如融化的琥珀,在她侧脸轮廓上勾勒出金色细边。长长的睫毛投下颤动动阴影,发丝浸在光晕里化作暗金色,连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都成了金粉。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入戏,让莎朗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莎朗·温亚德,还是艾琳娜。
“米娅……”莎朗喃喃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希子打断她,“战地记者和护士的爱情故事,多像那些庸俗的法国小说。”
说罢,有希子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莎朗的,“可你知道他相机里藏着什么吗?除了断肢和焦土,还有你在包扎所窗边画素描的样子。”
莎朗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嫉妒了?”莎朗轻声问。
有希子的呼吸突然急促,但没有说话。
“你爱他吗?”莎朗继续问,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来一丝温柔。
“爱是什么?”有希子突然冷笑。
她突然抓住莎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在疼,艾琳娜,就像你第一次教我缝合时,针穿透皮肤的疼。”
莎朗愣了一瞬,剧本里没有这段戏,是有希子擅自改的。
她感觉到掌心下的心跳,急促而紊乱。
在有希子看不到的地方,莎朗勾起嘴角,笑了。
她忍不住猜想此刻的有希子在想什么,是在害怕她指责她擅自改戏,还是已经完全变成了剧本里米娅情绪。
米娅总爱偷穿艾琳娜的白大褂,在镜子前模仿护士的姿势。少女说那是“艾琳娜的味道”。后来她们蜷缩在防空洞,米娅会把头枕在艾琳娜的膝头,听她讲巴黎美术馆的晨雾。
莎朗的眼眸一片幽暗,却选择继续接下去,“明天护送伤兵的车队……”
“你要赶我走?”有希子的声音突然尖利,“就像你当年抛下画板冲进战场?就像你每次把最后吗啡留给别人?”
“你以为我活下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你整理绷带?为了替你数阵亡名单?”
莎朗看见少女眼中泛起的泪光,“我托人给你留了位置。后方的音乐学院……”
“而你又要留下。”有希子截断她的话,“就像你当年抛下未完成的毕业画展,就像你抛下所有爱你的人。你知道亚历克斯先生怎么说吗?他说你是‘战场的圣女’,可我知道……”
剧本里,此刻的米娅应该起身离开那张吱呀作响的行军床。
但由于有希子和莎朗都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在有希子起身的瞬间,她不受控制地朝莎朗倒去。
莎朗下意识圈住了她。
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有希子当即想从莎朗身上起来,但看上去却像是投送怀抱。
“温亚德老师,我……”有希子一紧张,语言系统又开始紊乱,“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
莎朗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下好了,不像小猫,倒像是做坏事的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