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
“我这边还查到你从实验室那边拿了一小支新型神经毒素。”
黑泽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莎朗听见自己带着冷意的声音,“你想要表达什么呢,黑泽?总不可能是为了关心我的私事?”
莎朗感觉自己很烦躁,却不知这烦躁到底是因为黑泽,还是因为有希子。
也有可能只是对自己感到生气。
少年很是放肆,并没有因为教官的不悦而有所收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教官仍是我熟悉的那个贝尔摩德。”
“毕竟,我和教官目前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教官变成被无用感情掌控的残次品。”
莎朗没有理黑泽,而是将视线转向屏幕里的有希子。
少女蜷缩在雪地里,呼吸凝成白雾,像困兽最后的喘息。
这是有希子的第几次死亡了?
她发现了吗?
发现她现在所经历的,根本不是莎朗口中的“杀手演技特训”。
这只是一个残忍的死亡循环。
发现……
其实她一直喜欢、敬爱的莎朗,其实想要她死。
莎朗挂掉黑泽的电话。
胶囊舱的生理监测警报闪烁。
舱内少女因过度呼吸而导致痉挛,整个人呈现蜷缩状。
莎朗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她其实不是很想让有希子死亡。
那孩子天真、热忱,带着初春融雪般的单纯。
当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看着别人的时候,眼底跃动的光芒比太阳还要灼目,没有人能够拒绝她、没有人不会喜欢她——包括贝尔摩德。
然而,莎朗未曾料到,自己对有希子的情感,竟悄然超越了原有的掌控范畴。
明明一开始是打算当个小宠物养的。
可能是因为这只小狗太粘人了。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与主人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快乐时欢声笑语,偶尔也会对阴霾的天气嘟囔几句。
更难得的是,她总能细心体察到主人的情绪变化,给予最温暖的慰藉。
就像曾经的那只白梗犬。
会用湿润的鼻尖触碰她的掌心,会摇着尾巴分享晨间露珠的轨迹,会耷拉着耳朵抱怨梅雨季的潮湿,会在她沾着硝烟味的指节留下温热的牙印。
有希子甚至比那只小狗还要缠绵悱恻。
这些细碎的温暖,无声无息地化开莎朗骨髓里的冰霜。
此刻那支新型神经毒素的注射按钮就在她手下。
只要按下解锁键。
这将近一年的越界,都会止于此刻。
一切纠葛便能烟消云散。
曾经的那些相处,就当作是贝尔摩德漫长的生命中,某一微不足道的调味剂。
“莎朗……”
全息舱传来模糊的呓语,莎朗的脊椎条件反射绷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用对待实验品的方式,计算着如何摧毁这个脆弱的生命。
舱内的有希子蜷缩成子宫里胎儿的姿势。
而屏幕内的有希子也是满脸血迹,很是狼狈。
……
有希子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
她杀了很多人。
也被别人杀了很多次。
人可以死很多次吗?
还是她已经进入死后的走马灯状态了?
“呼吸,puppy。”
莎朗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有希子的眼泪瞬间涌来出来,她咬破舌尖试图保持清醒。
铁锈味混着全息系统的血腥气在口腔炸开,这是她在无数次死亡循环时学会的清醒术。
“看见前面的目标了吗?用军刺,朝他的心脏刺下去。”
有希子的耳膜鼓动着莎朗的指令,每个音节都化作电流直窜神经突触。
没有任何思考,有希子立刻执行。
她的瞳孔倒映着目标颈动脉喷涌的虚拟血液,军刺已经深深嵌入肌肉组织。
“再往深刺进去,顺时针旋转。”莎朗的声音裹着寒意,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有希子机械性地转动刀尖。
刀锋在心室肌肉里拧出伤痕,发出沉闷的“噗哧”声。
……
全息舱外,莎朗已经将神经毒素注射按钮的安全栓打开。
——这枚按钮将永不会被触发。
她盯着屏幕里有希子颤抖的睫毛,那里凝着细碎的虚拟血珠,折射出红宝石般的光泽。
莎朗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有希子,你做得很棒。”
全息模拟瞬间停止,雪花、寒风一并骤然消失,崩解成蓝色数据雨。
屏幕里的有希子染血的鬓发黏在额角,手指还在抽搐。
当她听见莎朗的这句话时,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记住这种脑浆沸腾感觉。”
“杀人不需要颤抖,这是独属于杀手的快感。”
——全息舱的舱门在无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