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最终变成了的场静司的一只猫。
为什么他无法直接去三隅山找丰月,为什么他的记忆,他的行动被禁锢,为什么他最终的选择还是将一切导回了记忆的正轨。
这不过是梦魇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所以为他能改变的,实际上不过是梦魇发现他内心所想,所安排的,一个最为精密的圈套罢了。
入梦之人,也不过是梦魇的一枚棋子。
“夏目,你还好吗?”多轨有些担心地问他。
“抱歉,我只是有点累,”夏目抹了一把脸,“我……”
“你只是有点对自己失望,觉得的场先生已经如此痛苦,但是你入梦之后竟然直接被封禁了记忆。然后梦魇为了把你推出这个梦,所以特意修改了梦的走向,逼迫你以死将梦的走向改回了记忆的正轨,”多轨自然地接上了这段话,扶着背安慰他道,“我已经问过七濑了,这不怪你。”
“可是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个决定,或许这个梦魇就被破解了。”夏目有些烦躁地捋头发,多轨有些好笑,按住了他的手。
“对了多轨,鹤她……”
“没事的,”多轨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她在消失之前把明日海找了回来,至少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乱子。”
“那就好……”夏目安心下来,顿了一下才说道,“你和我说,我才知道鹤的神识是连在的场先生身上的……”
“如果不是鹤出问题自己说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总是如此,不是吗?”多轨拿过他另外一只手,交叠在自己的手上,“还记得我说的吗?如果你实在做不到,逃跑也没有关系的。”
多轨透认真地看着他。
“而且,我和你的想法相反,我觉得你将的场先生的梦改回正轨是正确的。”
夏目看着多轨的双眼,深呼了一口气,手上传来的温度终于让他的心静了下来。
“抱歉,多轨,我确实有些烦躁。”
“你觉得的场先生沉溺于梦境是为什么呢?”多轨问他。
“我一开始觉得是仇恨,但是看完他的梦以后,我反而不太确定了,”夏目有些迷茫,“我所见到的的场静司,其实一直希望有人能把他从百目妖和怨气失衡的命运中解救出来,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不应该是只要按照他的记忆就可以了吗?”
多轨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鹤她的梦境也和的场先生的相似,但她最终仍然走向了消失,所以我有些怀疑这个判断。”
“这只是我的猜想,”多轨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个猜测,但在这个实在是想不出办法的关头,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试一次了,“鹤消失的那一天,她的梦境正好进行到百目妖消失的那一天。
“其实我只是猜测,鹤的情况不同,她并没有完全陷入沉睡。但显然,她最后仍然沉溺在了梦中,走向了消失。”
多轨认真地分析道:“明日海提醒我了一点,尽管我努力避免了她的负面情绪,但是我无法让她求生。”
“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感觉,”多轨看着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认为梦魇之所以能吞噬鹤,可能是因为她在最后一刻偿还了她的愧疚,得到救赎,失去了最后一个继续存在在这世界上的理由。”
多轨试探性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的场先生确实已经没有了生欲呢?”
他忽然被点醒,仿佛才从梦中醒来。点点滴滴的记忆重新被整理、排列,他一直以来并未发觉却又真实存在的裂缝,终于显现在他的面前。他们确实曾经在白龙园一起漫步于枫叶林中,也曾经一起解决过多起妖怪事件,他们会在办事时无比默契,但同样也会苦涩于那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隔阂。
就像他在梦里掩饰的那样,他们确实在白龙园有一起漫步的记忆,但他同样记得,这段记忆的前情。
前一天他才接到妖怪的消息,知道那附近有一只妖怪想要索要名字,而的场静司明明身处白龙园,却从未跟他提起过。
这不是的场静司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
“我说了,我也是任务途中才知道这只妖怪想索要名字,”的场近乎无奈了,“夏目,我不能拿你冒险。”
“他的名字是否在友人帐上我可以自己判断,”夏目反驳道,“你不能每一次都把所有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才告知别人,这件事没有必要瞒着我。”
的场静司也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的场家和友人帐牵涉过深会有多危险?”红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夏目,“你到底想不想保住友人帐的秘密?”
夏目被噎住,却也只能沉默,苦涩哽到了嗓子口,一瞬间委屈爬上了心头。
“我只是不想每一次都被排除在外。”他小声说。
那些暧昧,那些呼之欲出的言语,总是在拉拉扯扯之间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并不是不知道的场静司将他推开的理由,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心甘情愿在一次共游之后和好如初。
所以他选择没有戳穿的场静司的维持的那一层假象,也选择不去在意的场静司隐藏在条条框框之下的那一丝暧昧的心思,因为他很明白,的场静司并不希望自己突破他所设下的界限。
能够困住的场静司的梦魇自然不蠢,但是在梦中对身为猫的夏目说出自己要去弑神,并且留下线索,让夏目相信他是渴望被拯救,并借此将夏目推出梦境的人,却是的场静司。
这是他和的场静司相识后的第七年,他最终还是又被的场静司摆了一道。
“夏目?你怎么在这里?”七濑走进房间,看到夏目吓了一跳。
“我想再试一次,七濑,”夏目说道,琥珀色的眸子温和而坚定,却又不容置疑地决绝,“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不会再试了。”
七濑把文件撑在桌上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没办法阻止你们的。”
夏目绽开一个微笑,就如同少年时一般明亮:“我知道的,七濑。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再一次潜入的场静司的梦中,只是这一回,不再有伪装,也不再有封锁的记忆。
他为他而来。
“我原本快要放弃了,的场静司,”他说道,“但是多轨让我改变了主意。”
“我不会让你如愿解脱的,”夏目轻笑,抵上梦境中错愕的的场静司的额头,“如果你还是没有生欲的话,那就为我活下去吧。”
“争取我,静司。”
他唤着做梦之人的名字。
“你不能要求我拯救你,又指望我对你的死亡无动于衷。
“别指望我还能对你的那些伎俩视而不见,如果你对我还有渴望,那就回到现实中来。
“回到我身边来。”
他恍惚又想起白龙园内,那天漫天的枫叶,散落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远处穿林而过的风声顺着山峦由远及近,飘落的红叶顺着溪水垂流向下。
他还想再见一次,当枫叶浸染朱红的京都。
以记忆为笼的藩篱终于被冲破。
的场静司的理智回笼,黑暗的梦境一点一点坍塌殆尽,他终于在梦境的废墟中回抱住了夏目。
他隐秘的渴望,他煞费苦心切断的欲念,他的希望,自生以来的枷锁与禁锢中,他终于伸出手,触碰到了夏目的指尖。
“抱歉,贵志。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