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胭垂下眼,“可我不要一个人。”
“你还不如,”她蕴着泪意的眼睛沉溺如深海,海水温柔地涨落,将他淹没,流露出些许绝不可能出现在步胭身上的软弱,她低低地说,“杀了我吧,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陆云珩顿住。
但他最后,还是完成了仪式。
“抱歉。”
女子纤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陆云珩抱着人,满身血迹,像是自地狱里归来的修罗。
他平静地将人交给了清玄,“替我交给步前辈。”
“你疯了,”清玄蹙着眉,在听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后,深吸一口气,不能接受,“你要替步胭担下这一切的话,你会死的。”
有太多的天骄陨落了。
那些人,是世族大宗精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他们是未来正道的顶梁柱,每一个,都需要耗费巨额的资源培养,这样大的损失,需要一个发泄口,即便陆云珩是上清宗的道子都顶不住。
他们绝对会联合起来,要求陆云珩付出代价的。
“清玄,”陆云珩浅浅笑了,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我的道心碎了。”
清玄怔住。
“自许多年前,拒绝步胭之后,”日光落在青年的身体上,勾勒出俊秀的轮廓,他的发尾边缘渐变成浅淡的金,眉眼温软,笑意也淡,“那一幕,就成了我的心魔。”
忘不掉的。
他记得步胭流泪的模样,那样的痛与哀,也记得她转身离开的模样,裙裾迤逦,背影单薄,更记得她踮脚,不期然吻上他睫毛的模样,唇角含着狡黠的笑,像是狐狸。
“就算我不承担,碎裂的这颗道心也维持不了多久,”陆云珩说,他扶着剑,欲要赴一场必死的约定,“不要告诉她。”
“她什么都不必知晓,我会请求师门瞒下这件事,”他眼尾浅浅弯起,“上清宗只需要出一个被除名的道子就好。”
清玄心里酸胀,忍不住问他,“后悔吗?”
陆云珩很轻地摇了下头,“不后悔。”
“只是很抱歉。”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溯天镜投影出来的镜面摇摇欲坠,开始剧烈的晃动。
镜面之外,步胭凝视着过去的陆云珩,发出一声笑。
“凭什么呢?”她嗓音听上去有种毛骨悚然的轻,“凭什么你们总这样,自以为为了我好,擅作主张。”
她扯唇,还是没有笑。
殷稚鱼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存在感,生怕步胭想起自己来。
毕竟步胭看上去很不高兴,她怕她一不开心,就想让别人也跟着不开心。
考虑到辰瑄还没醒,清玄道人还在溯天镜之中,遭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殷稚鱼。”步胭却没有忽略殷稚鱼,她侧过脸,一挥袖子,阵线明灭,溯天镜将清玄道人吐出,急剧缩小,回到步胭的手上。
殷稚鱼小声问,“前辈,有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替我转告清玄,过去种种,一笔勾销,我往后不会再去寻他了。”
殷稚鱼抬了抬眸,忍住愉快,用力地点头,信誓旦旦,“前辈放心离开就好,我一定会转告师尊的。”
“作为酬劳,”步胭眉眼微微舒展,手指一弹,一颗淡青色的珠子没入她的身体,“这是海沧珠,是鲛人族的至宝,它可以帮你掩盖婆诃般若的气息。”
殷稚鱼猝不及防,连拒绝都来不及。
“对了,”步胭勾唇,补充了一句,“海沧珠融合之初有点副作用,你随意就好。”
她站起身,消失在院子里。
殷稚鱼呆住,这才意识到步胭的坏心眼。
她现在,身体有点燥热。
血液仿佛在沸腾燃烧,连带着她的四肢百骸都难受起来,殷稚鱼怀着些许微弱的希冀,问系统,“我现在脑子好像不太清醒,你能给我浇点冷水吗?”
系统乐得看殷稚鱼吃瘪,“不能哦。”
殷稚鱼:“……废物。”
系统:“……”
互相伤害后,殷稚鱼嫌弃地放弃了没用的系统,有些难受地扯了扯衣领,刚认真思考了一番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制冰,忽然听到一道轻而淡的嗓音响起。
“殷师侄,”辰瑄睁开眼,浅琥珀色的眸子茫然地看向殷稚鱼,“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