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答谢这几个救了他孙儿的浪人,津田老爷子特意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餐,并让人拿出最好的酒菜款待。
津田老爷子问起了他们的来历和在城内的打算。他们如实相告后,老爷子便以答谢为由,邀请他们一行人暂住在府上。
于是,他们在津田家住了下来。不过,他们始终没再见过那两个外孙,听说一个被迫在房里养病,另一个则因爲连累手足而被老爷子禁足。
虽然津田家正逐渐转型为商家,但他们的道场依然维持得很好,各种练习器具一应俱全。老爷子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亲自指导他们剑法。
一天清晨,浪人们用过早餐后缓步走向道场,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剑术练习。然而,当他们推开沉重的木门时,却发现道场里已经有道挥舞木刀身影。
每一个动作都乾淨俐落,充满力量。
看清那张脸后,近藤立即上前关心千茶的身体状况。确认她的伤势连带感冒已经完全康復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们也是后来才从僕人口中得知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天,千茶正因重感冒在家休养,春一个人在家觉得无聊,便独自偷跑出去,她一身华丽的衣着亦不幸地引来了人贩子的注意。门外没了妹妹吱吱喳喳的声音,千茶察觉有些不对劲,这才揭发春的失踪。她立即调动人手外出寻人,自己也顾拖着病体出门。
然后就发生了后来那一幕。
她以一敌众,让妹妹跑回家找支援,但最后带来救兵的却是这几个陌生的浪人。
能以一敌众战胜拿着「武器」的成年人,她确实有几分本事。从那天开始,冲田总悟就一直期待着与她再见面,尤其想和她切磋一场。
近藤上前关心千茶的身体状况,确认她已经完全康復后才放下心来。
土方让他他别胡闹,毕竟对方才刚病癒。不过千茶本人倒是不在意,爽快地答应了。
她们的对决吸引了道场里所有人的目光。
木剑相碰的声响此起彼落,冲田的进攻凌厉果断,而千茶则以灵活的身法巧妙化解。这场激烈的对决持续许久,最终以平手收场。
后来,他们亦因此成为了不打不相识的好友。
像所有富裕人家一样,她必须面面俱到。每天虽然得上各式各样的课程,但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往道场跑。
也许是因为双方都缺乏同龄的朋友,冲田和千茶很快就变得形影不离,每天不是一起吃饭、捉弄土方,就是练剑,再捉弄土方。
他们会之间总是有很明确的分工,像是一个在土方的蛋黄酱裏混芥辣、另一个就会在他的茶里加无色无味的辣素。每次他们都会被土方追着满屋子跑,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有一次,冲田骗土方说蛋黄酱能替代汽油驱动车辆,土方竟然深信不疑,直接往津田家的一辆豪车里倒进了蛋黄酱。
事情发展到最后,冲田被土方绑到山上去了,而知情的千茶因为向揭发此事的自家下人承认是自己的主意,才逃过了土方的追捕。
她很早就发现他们把自己当成男生,但一直没有澄清这个误会。老爷子明白她是怕失去这些难得的朋友,也就默许了这件事,只叮嘱她要注意分寸。
有次,他们一群男生打算去澡堂,路上碰见了她,便邀她一起去,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有人笑她畏畏缩缩不像个男子汉,她只是耸耸肩,转身拉住路过的几个侍女,问她们能不能陪自己一起洗澡。
侍女们都笑着点头答应。
「我有香香软软的大姐姐陪着,干嘛要跟你们这群臭男人挤在一起?」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原本还在嘲笑她的人们顿时哑口无言。
又有一次,他们发现她在走廊捧着一堆书,因摆放不稳掉了满地,便上前帮忙捡拾。
没想到全是封面清凉的写真集,但当这些读物被发现时,千茶不但毫无羞涩,反而泰然自若地向他们推荐起来。
这样一来,他们更加深信她是个早熟又风流的小少爷。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许多事都说得通了。比如她即使在酷热天气下,仍然坚持穿着长袖,甚至受伤时也拒绝让近藤检查伤势,还有每次邀请她去澡堂都会拒绝。
也许是因为她那时年纪尚小,女孩子发育得早,身板和冲田相彷,甚至还比他高了几公分。若她像九兵衞那样骨架已经长定,他至少在离开津田家前就会察觉到了。
难怪当时津田老爷子对他们的「举手之劳」那麽感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麽迟钝,这麽明显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注意到。
「你……真的是女人吗?」思绪回到当下,他垂眼看着面前正为他扫去衣领上烟灰的千茶,再次确认。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老娘在母亲肚子里就已经是女人了。」
土方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説什麽好。
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尴尬,毕竟当时大伙还跟她分享过不少男人之间的话题,甚至听说有人会向她借书来当小菜。
现在回想起来,她若是女孩子,那麽…他们真选组究竟在她面前干了多少失礼的事。要是她有天想不开去和传媒报料,那么…
一想到这裏他就沉默了下来,吸了一口烟。
她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露出一个安抚似的微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喜欢〇〇Play的事告诉其他人的。」
土方被自己的烟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千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递上酒杯「别紧张,喝口酒缓一缓吧。」
他接过酒杯,狠狠瞪了千茶一眼,但她只是无辜地眨眨眼睛,在与他对上视线时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本书明明是你硬塞给我的!」
「哦…那你能而武士之名发誓你没看过吗?」
土方一时语塞,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他绝不承认自己把那本书翻了个遍,但从千茶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能看出,他所有的嘴硬和掩饰在她面前都无处可藏。
多年过去,她依然像当年那个爱和总悟一起捉弄他的混小子。
他低头灌起裏面的酒,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復下来。
「乾杯~」千茶看着土方窘迫的样子,得意地举起酒杯,强制和他碰杯。
「你真的在这裏工作吗?」
千茶从随身的包裏掏出一个名片盒,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像平时接待客人时一样双手递上「记得在店裏要叫我茶茶。」
土方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的是「茶茶」两个字,还有店裏的地址和她的联络方式。
他很想问她为何会来到江户、怎么会当起公关来,但又怕问得太多会冒犯到她。毕竟事隔多年,已无法像从前般无所顾忌地交谈。
「对了,那个…津田先生还好吗?」
「他已经不在了。」
出师不利。
想到那个对热情的老人,土方心裏有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想着是不是该安慰她两句,但又怕说错什麽,只好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嘛…他那时已经九十多了,不用太介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液体。
「倒是你们,现在混得如何?」
「还过得去吧,总算混了个公务员当当。」
「不错嘛~」她喝了一口酒「那你和近藤先生、总悟他们还有联络吗?」
他向人群的方向抬抬下巴「总悟今天值班没来,但近藤先生的话…你要过去跟他説两句吗?」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缠着阿妙说些什麽,然后被她一手将头塞在放酒的冰桶中。
「他看来不太有空呢。」她轻描淡写道,脑内响起阿妙和她説的话。
「难不成近藤先生就是小妙说的那个跟踪狂吗?」
土方虽然不太想承认,却无法反驳。
「那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个直率的人呢。」
看着她那调侃的笑容,当年在津田家的片段像跑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正当此时,那边传来近藤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把头卡在水桶里了。
「嘛,我也是时候要下班了,今天要早点回去给妹妹们看作业。」她低头看了眼手錶,忽然説道,明显是想和那边脑袋被卡住的大猩猩撇清关係。
「你们干这行的可以自由上下班的吗?」
「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还留下来的都是小妙的熟人,我就不在这裏碍事了。」
「店里不会有意见吗?」
「管他的,反正我这个月的业绩在上週就超额完成了。」
她这种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态度,和某个今晚值班所以没来的傢伙还真像。
「怎麽了?该不会捨不得我走吧?」说着,她朝他靠近了些,一缕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飘进鼻间。
「蛤?我才不…」
「不跟你玩了,你去救你兄弟的时候,顺便替我跟阿妙小姐说一声。」千茶没耐心等他回话,放下手里的杯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有空的话再来找我喝酒吧,要是能开瓶香槟就更好了。」
她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便起身离开了。
土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萦绕着诸多疑问,但这些谜团看来今晚是无法解开了。他轻叹一口气,将她递来的名片收进怀中。
他还得去解救还在和冰桶搏斗的上司。
「茶茶呢?你们刚才不是还在聊天吗?」
阿妙早已注意到千茶和土方在角落处聊天,此时见他独自走来,不见千茶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她说今天想早点下班,让我顺带跟你说一句。」土方説着,边把近藤从冰桶中拔出来。
「真是的,真选组的架都要比你丢光了。」
「谢谢你了,十四。」
「这样啊…」阿妙打量着面前众人带来的蛋糕,挑了个最稳妥的递给土方。
「能麻烦你替我把这个拿给她吗?太多蛋糕我们也吃不完,让她带回去和妹妹们一起吃吧。」
土方拿着蛋糕离开了店面,他按着阿妙的描述绕到后门,千茶刚和其他的女孩们道别,转身正要离开。
「千,等一下。」土方叫住了她。
「阿啦,不是真的捨不得我吧?」她调侃道,他并没有着她的道,只是阿妙交託的蛋糕递上去。
「阿妙小姐説让你把蛋糕带回去和妹妹们吃。」
千茶凝视着蛋糕盒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柔和了许多。
「替我谢谢小妙。那麽,下次再见了,十四。」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土方转身回到店里。这才过了没几分钟,近藤已经和万事屋老闆喝得东倒西歪。
看来也是时候把他送回屯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