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失去联繫到他赶到现场之间发生了什麽,他始终无从得知。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就是她一个人干翻了整个组织。而他也无法谴责她这种莽撞的行爲,因爲要是他在现场,大概也会和她一样。
到底是世道对女性不公,还是男人本就是万恶之源。
以后,对她好一点吧,她也不容易。
感受到他手臂因情绪起伏而绷紧,千茶下意识地避开脑后那硬邦邦的东西,轻轻动了动脖子,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山崎退正面临着一个人生抉择。他非常确定,如果不在副长反应过来前熘走的话,下场肯定很惨。
但另一方面,谁不想看看上司的八卦呢?
副长不擅长应付女性,这是真选组裏公认却从不明说的秘密。
山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他想起还有人在场。然后一边收拾着用品,一边偷瞄着那边的情况。
千茶在睡梦中不断往热源靠近,土方手足无措地想避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最后只能僵在原处,任由她把脸窝在他胸前。她口中喃喃自语着什麽,但声音太小,谁也听不清楚。
很快,山崎收拾好东西,踮着脚尖正准备悄悄离开。
「鞍马你这个混蛋。」
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山崎偷偷瞄向副长,只见他脸色阴沉。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能明显感受到副长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谁是鞍马?」土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背着她离开现场、在旁边一直照顾她,现在还被她佔尽便宜的人,可是他土方十四郎,她现在喊的什麽鞍马?!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那个…副长,我先告辞了。」山崎拉开纸门,低声抛下一句,没等来对方的答复,他便关上纸门,飞奔回自己的房间。
才刚想着以后该对她好点,马上又给他来了这样一齣。
没良心的傢伙。
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她的眉头紧紧皱着,额角挂着薄汗。
眼下的问题没能得到答案,他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替她拨开黏在额上的浏海,指尖擦过的时候,不经意地沾上她的汗水。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土方彷彿触电般立即缩回了手。
然后,心里燃起一股难以驱散的烦躁。
当冲田总悟带着便利店买来的宝○力水特和一些即食食品回到屯所时,夜已经过了一大半,他驾轻就熟地走到土方的房间,手在门上停留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敲门。
「是我。」他说。
「啊…总悟…你等等。」土方的声音显得有些惊慌。
冲田向来没耐心,敲门也是看在房间现在是女孩子睡的份上,但既然土方也在,即是说他也没什麽该顾虑的,这便直接拉开趟门。
土方正手忙脚乱地将千茶从怀腾出来,听见门响抬头,恰好与冲田四目相对。
「那个…我…」
冲田沉默地看了他半饷,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在土方试图爲自己辩解之际,他从腰间抽出手铐,直接铐住了土方的手。
「好,逮捕。」
在冲田正要铐上他另一隻手时,土方先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加以制止。
「你在对失去意识的妙龄少女干什麽呢,土方先生。」冲田使着劲和他对抗。
「不是你想的那样。山崎刚才来给她卸妆,她侧睡不太方便,所以我才扶她起来…」土方咬着牙为自己澄清,但说完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向这小子解释。
他本来就清清白白的。
冲田当然知道他这种魔法师预备役不会对她做什麽,就纯粹看不惯这个假正经的傢伙。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看着差点要把她给吵醒,这才消停下来。
「我去便利店买了点吃的。」他将塑胶袋放在床榻旁,然后和土方一起扶着千茶躺下。
「另外,那些犯人都被安置在审讯室了。如果你打算亲自审问的话,最好赶在他们说出什麽不该说的话之前过去。」冲田提醒道。
比起和熟睡的病患纠缠,或是和恶劣的抖S较劲,还是工作更加重要。
土方点点头,边整理着制服,边起身朝门口走去。在踏出门槛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千茶。
「别担心,老妈,我会在这里看着她的。」
土方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轻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冲田并非初次来土方的房间,他平日也常来捣乱,但静静坐在这里看着谁的睡脸,倒是第一次。
冬日的夜晚听不见猫叫,也没有虫鸣,房间里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和点滴输液的滴答声。她的呼吸轻而平稳,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津田家的那些日子。
每次冲田找她对打切磋,最后都总是以她体力不支倒下作结。结束后,她便会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直到他休息完毕,再让他把自己扶回房间。
如果他是易碎的玻璃,那麽她就是脆性更高的陶瓷。
各有各的优点。
「说真的,找天再和我打一场吧。」
他在那裏守了一夜。
后半夜她睡得不太安稳,为了避免她在睡梦间碰到伤口,他几乎整晚没阖眼。即是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经历一个又一个恶梦,直到夜色渐退,她的体温才降下来,身上的冷汗也止住了。
他刚搣了灯,阖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她就很不合时宜地醒了过来。
藉着纸门透进的昏暗光线,她隐约看见冲田坐在床边,头微微低垂。她想伸手去碰他的脸,却发现手腕上还连着点滴,只能默默地收回手。
大量运动后的肌肉痠痛,加上维持同样姿势睡了一晚,骨头都僵了。她撑起身子想要活动一下身体,衣料磨擦的声音惊醒了刚眯着的冲田。
「终于醒了啊,那些傢伙都快担心死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疲惫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大概守了她一整夜。
千茶用没连着点滴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谢谢你没把我送去医院。」她说,她的声音也哑着,虽然休息了一晚,但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你当我是狗吗?」他假借伸展身体挥开她的手,顺势躺到地上,用手臂盖着脸。
「困死了…」
看在他守了自己一夜的份上,千茶挪着身子,把牀榻空出一半,然后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过来,我分你一半被子。」说着,她掀开被子,宽松的和服被她压得凌乱,襟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了一截白皙的颈脖。
虽然他们小时候也试过一起靠着树干睡午觉,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了。
他顿了一顿,视线不自然地移开「别痴心妄想了,就算和你睡了,我也不会娶你这种身分不明、外面还藏着仇家的大小姐。」
「是吗,不过我也不会嫁给那些在别人手机偷装跟踪器的臭条子。」她说着,手上拉扯的力度又大了些。
冲田饶有兴致地挑挑眉,并无半点心虚,就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正如他一开始所料,她不仅没有生气,还刻意表露出自己知情。显然,她打算将这件事转化为自己的筹码。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看透了彼此的恶劣本质。在互相利用的游戏中,若能将计就计换得半分真心,倒也不错。
「嘛,既然我们达成共识了,那在土方先生进来大吵大闹之前,我就先睡一会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睡在土方的房间,枕边的人还穿着土方的衣物,一觉醒来还能看见气急败坏的土方,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期待。
「那麽,晚安。」
就像冲田説的,他们是被土方给吵醒的。
真选组的副局长忙了一整晚,终于录好犯人们的供词,并再三校对,确保将千茶的存在完全剔除,只笼统的将她归类为「受害人」。至于捣破集团的功劳,他也勉为其难地揽了下来。
闲下来已经差不多到中午了,想着回房间眯一下,却忘记了自己把房间让了出来。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挤在一张被子里睡得正香的两隻小恶魔。
「你们两个在干什麽!这里可是屯所!」他的咆哮声在整个走廊迴盪。
先醒过来的是冲田,他睁开眼睛,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不满地盯着门前的人。
「老妈,看在今天是星期天的份上就饶了我,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就是…妈妈你声音那麽大声会吓到病人的。」千茶也跟着醒了过来,拉起被子盖着自己的脸。
隔壁房间的近藤昨晚也工作到很晚,刚梳洗完准备去食堂觅食时,就听见鬼在咆哮。
他带着疑惑走到土方身旁,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立刻就明白了他在生什麽气。
「这个…」近藤尴尬地咳嗽一声「总悟、千,我知道你们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还是要注意分寸啊。」
「近藤先生,我可是很有分寸的喔。」冲田一脸无辜地説着,伸出食指指向千茶「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先邀请我的。」
她也没有反驳,撑着身子坐起来,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嘛…现在这个天气很冷不是吗,我们只是像企鹅一样堆在一起取暖而已,又不是在□□,别生气嘛。」
「对,而且企鹅□□时是叠在一起的,我可没碰到她,请你有点常识好吗,土方先生。」总悟一脸正经地补充道,惹得千茶忍俊不禁。
土方被他们轻佻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对一个病人发火。
「你们两个...」
「十四,你冷静一下。」近藤拉住正要冲上前揍人的土方,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臂「千还在养病,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我的房间可以借给你休息!」
土方被拉着到走廊,喃喃自语地抱怨着两个不知分寸的小鬼。他被近藤领着往食堂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忽然想起有些不对劲,立刻挣开旁边的猩猩,跑回去拉开房间的纸门。
「总悟,你也给我滚出来!」
开玩笑,他怎可能把这小子给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