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有过?”谢宁笑着打趣,“我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但,只要那个人平平安安的,能顺心随意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其实想明白就懂了,不过是放下放不下的问题。”谢宛似懂非懂,“放下放不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道注定了我必须独身,所以,如果那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和别人结为良缘,我自是恭喜随礼。阿宛,如果你足够坚定,和我一样,你就该明白,我们的道不容一丝后退和迟疑、妥协。一旦妥协,就是前功尽弃,前后矛盾,功亏一篑。”
谢宁这句话无疑打破了自己的幻想,谢宛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从来就难以两全。活得像朝生暮死的蜉蝣,就不能奢望儿女承欢膝下的香火绵延,就该想过死了白骨无人收的下场。得失,从来都是公平的。
死了就是死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想明白这个,接下来的龙潭虎穴,谢宛竟也不怕了,“那我和阿姐说的事情,比这个还要大。”
不消一会儿,谢宛就把这半个多月来的事情百无遗漏全告诉了谢宁,本以为对方会斥责自己没大没小误入政局,谁知谢宁倒是看得开,“哎,逃不掉,柳二主动找上门,柳三还一直纠缠你,那漠北狼主更是对你有意,看来我这妹妹,格外招人爱慕。不过,这已经涉及到储位之争了,按理说,我们江湖人不应该掺和进来……但谁知道呢,江湖人从来就是他们的刀子,一旦事成,说不定还真能云开见月明。”下弦月挂在天边,云雾散开,“若事不成,咱们也能全身而退,天下之大,总有他们管不到的地方。”
“我觉得太子如果当了皇帝,肯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总比那个怪兮兮的梁王好,那个梁王的黑眼珠子像是不看人一样,鼻孔朝天,看谁都不爽。”谢宛自己还挺记仇,“而且,梁王和萧家有关系,萧小玉和萧错也是一样跋扈的性子,这种人当路,天下有难矣。”
谢宁摇头,“阿宛,性子好的人,不一定能当好官,好官的性子,也不一定都好。这种政斗,咱们向来难以置喙,你还记得萧公破皓月城截获水晶宫的事儿吧?那时候觉得他很残忍,但是想想看,慈不掌兵,萧公的性子,如果这些人会生变,他宁愿把这些人都变卖为奴,然后让皓月城成为汉人营垒。”
提到水晶,不知为何谢宛想起了那张纸,上面第一个就是水晶……莫非这就是卢隐所指?“萧公当真残忍,却也不失为一能吏。”这几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竟不知,萧公和柳公,哪个更适合为宰执。”
谢宁大笑,“不知道就对了,我们不用知道,皇帝知道就行。说到柳公,这人跟萧公比起来,残忍有过之而无不及。玉门开关,让整个关中成为高祖逐鹿天下的本钱,本为齐臣,却和高祖一起篡夺齐室权柄,更是在之后江陵叛乱,不显山不露水,默许处死了冯韶全府的人,其中有很多,还是他夫人的旧交。”
“竟有此事?”谢宛难以置信,从此对柳念之的看法复杂了几分,明明上次和柳公攀谈,并未感觉到有一丝狠厉无情,“柳公不是很爱柳夫人……”
“奸恶,正邪,是非,咱们这些人看是一回事,他们权贵自己看是一回事,百年后史书定论又是一回事。”谢宁浑身轻松,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一样,“你是不是想去柳府?刚刚卢十六娘跟我说了。”说罢抬头一看,“我没记错,就是这儿。”
她们到柳府了。
“柳公,中书令,皇朝河东公,太子太师。”谢宁看着柳府牌匾,穿过时间迷雾,这是柳泊宁一身的荣耀,更是柳泊宁长大的地方,当初她差点嫁到这里,“没想到,真有一日,能来这儿。”
谢宛提起裙裳,知道长姐是想起故人来了,“我去让他们通报一下。”柳渐安这时候刚出来,迎面撞见谢宁,“诶,这位姐姐是谁?怎么和阿宛那么像……”说着眼睛看向旁边的谢宛,辨认了好一会儿,“哦!难道,难道您就是……谢,谢老大!”
谢宁忍不住笑,嘴角上扬,“你认得我?”
柳渐安像开了话匣子,“怎么可能不认得?大哥每次回来,都说你那里的酒好喝,让我们去长安雁回城酒肆买几坛回来。不过我不怎么饮酒,喝不出什么名堂……原来谢老大这么的,这么的……”谢宁打量着这白面书生,“什么?”
“松下清风,山间篁竹,粲然如朝霞,嘒然若晚星。”柳渐安几乎是出口成章,用四个景物来表述谢宁的外表气度。
“你这做派还真像个名士。”谢宁作揖行礼,“在下雁回城谢宁,特来拜见柳公。阿宛也有要事,要奏报柳公。”
“要事?”柳渐安想了想,“哦哦,我知道了,你等着,我马上去告诉父亲。哦对了,阿宛,我二哥在东宫当值,我这就去找阿裴哥,让他帮忙换值。”谢宛刚想说不用麻烦,结果柳渐安早就小步跑远了,谢宁在一旁笑道:“这三郎还挺懂事。”
谢宛在一旁去了幂篱,“确实懂事,三兄弟里最乖巧的一个。也不知如果柳家和萧家真的闹起来,他和萧小玉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