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虞清至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将酒壶移到一旁,迟钝地眨着眼睛道:“你如今身子刚有好转,万不可喝酒。”
“行罢,我不喝,那你也别喝了。”盛玲珑噗嗤一笑,眉眼间荡开一抹戏谑,“你看起来酒量并不好,一会儿可别路都不会走了,要是醉倒在荷花池里,那可就麻烦了。”
虞清至的脸颊染了绯红,浅色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小幅地摇着头,声音含糊不清中又带着隐隐的自得:“不,不会,我轻功甚好,改日我……我教你‘踏雪无痕’……”
盛玲珑有些许移不开眼,她欣赏了一会虞清至的醉态后微一扬眉,弯起眼眸凑近了他些,附耳轻声道:“当真?”
温热撩人的吐息悉数喷洒在他的耳畔,虞清至蓦然睁大了双眼,只觉耳朵烫得骇人,他当即便挺直了脊背,慢吞吞道:“……当真!”
盛玲珑坐回石凳上,支着侧脸笑吟吟地问:“那你明日酒醒,不会忘记吧?”
“不……不会忘,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喝醉……”虞清至晃了晃手指,话音刚落,他的头一偏,便合上眼皮沉沉地趴在了石桌上。
“还说没醉……”盛玲珑哑然失笑。
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只见意识混沌,神志不清的虞清至又猛地抬头,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他努力睁大眼睛,严肃但声音含混道:“阿煦,以免我,明日忘……忘记,落得个不守信的评价,我,我现在便教你罢!你且随我来……”
他拭去下颌处的酒液,抓着盛玲珑的手腕便跌跌撞撞地往后山走去。
盛玲珑蹙了下眉,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的后背,犹豫道:“你都醉成这个样子了,真的能行吗?别教错了……”
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山峦,竹影婆娑,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山林间静谧的湖泊中,偶有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扰乱了湖中那片圆月。
“就在这儿学,你看着。”他站不太稳,一阵风吹过,他便随风左右摇摆。
“真的可以吗?”盛玲珑连忙扶了他一下,才避免他昏昏沉沉的一头栽进水里。
“可以!”他坚定道。
虞清至静静地立于湖畔,白衣翻飞,如云似雪,少顷后他道一声“冒犯了”,大掌便覆上盛玲珑因伤刚愈还未养好而过于纤瘦的腰,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轻盈地掠过湖面,身轻如燕,水波不惊。
她望着墨色湖泊,耳畔响起他迷糊却清泠泠的声线。
“看见了吗阿煦?”
“稳其根,调其息,静其心。”
“摒弃杂念,意守丹田。”
“身随意转,步随风动,协调如一,虚实相生。”
……
盛玲珑合上眼皮,运转丹田,气聚足尖。
绯袍翻飞,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
“心静气沉,气贯丹田。阿煦,心无旁骛,方能凌空。”
她身形微动,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如流云般飘逸,掠过湖面时脚尖在枯枝上轻触,借力向前飞跃,落地时气息平稳,唯有湖面荡起的圈圈涟漪,证明她曾踏水而行。
虞清至抚掌大声赞许道:“阿煦果真是练武奇才,天赋异禀非常人所能及!”
盛玲珑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毕竟是重新习武,不是从头习武。
天色已晚,夜风寒凉,吹得人遍体生寒。
盛玲珑又来回试着多练习了几次,直到以她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状况,遇到仇家时勉强也能有自保逃跑的能力,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回首,就瞧见虞清至斜靠在树旁的石头上合着眼皮了无反应,不知是先前的醉意上头,还是困得睡着了。
她抿唇轻笑,撩起他被风吹乱的鬓发,低唤了几声“清至”后未得到回应,便试着扶起虞清至往他庭院走,醉酒之人毫无意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盛玲珑的肩膀上。
她因力气消耗过多,没走出多远便累得气喘吁吁,无奈之下只好唤来珠意,合力将他搀回卧房,安置在了床上。
虞清至着白色中衣,恬淡安详的躺在雕花大床上。
珠意先行退下,盛玲珑帮他掖好被角后正要转身,右手手腕却被一个略带着薄茧的大掌紧紧抓住,疑惑之下却见床上之人蹙眉轻喃:“玲珑……”
盛玲珑猝然僵住,眸中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她侧身俯视着虞清至良久,直到他再未开口,才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抽身而去。
居然叫她玲珑……
盛玲珑回房歇下,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嘴角的笑毫无温度,冷淡至极。
虞清至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却还装作不识,假惺惺地扮演一副温柔良善的模样,对她关怀备至。
真是……居心不良,心思叵测,极为可恶。
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对自己竟轻易被他的美色所迷惑而唾弃不已。
她需得想办法尽早离开此处才是,以免横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