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寂静,偶有狼嚎回荡山间。
为了避免惊动别院众人,她放弃策马离开,马蹄声极易引人注意,珠意听觉又实在灵敏,一旦被发现,以虞清至的轻功怕是不多时便能追上她。
她轻装上阵,只携了一个简易的包袱,里面装了换洗衣物,还有装满金银首饰的纯金妆奁。
如今去向未定,但首要之事是先离开八乾山,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潜心修行。
玄冰卷越往后修炼,弄出的动静就会越大,唯有荒僻之处,方能避人耳目。
盛玲珑脚步轻盈,借着微弱的月光,穿梭在崎岖的山径之中。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她紧了紧肩头的包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无虞,剑鞘冰凉,却令她无比的心安。
她走出八乾山时,天已经蒙亮了,浓雾笼罩着远处的山峦,小镇街头已经响起了小贩的叫卖声。
盛玲珑在早点摊子前坐下,要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趁热吃完后身子也暖和了不少。她结账后环顾了下四周,附近尽是些杂货铺、餐馆、布料店之类的,这个时辰也就唯有卖吃食的店铺摊位才开张。
时辰过早,早点摊子不算忙,只有三两个人在四方桌子前坐着,吸溜着热乎乎的汤,时不时的闲聊上几句。
盛玲珑见老板闲下来,便问道:“老板,镇子上可有卖马之处?”
老板麻利地包着馄饨,头也不抬道:“这丁点儿大的镇子,哪来的马哟。不过北街那块儿倒是有两家卖骡子的,跟马差不多嘛,姑娘往北走几步就到了。”
骡子?
盛玲珑暗自摇头,还是算了,慢吞吞的还没她两条腿跑得快。
谢过老板之后,她拎起无虞和包袱到隔壁摊子上买了几张烙饼,往出镇的方向走去。
此时雾气还重,长街寥落,行人稀疏。为修玄冰卷,她一路向北,身形渐隐于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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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虞达明与虞清至聊得很不愉快,最终不欢而散,虞达明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愤然地拂袖离去。
别院归于寂静之中,虞清至在书房枯坐至天明,许是夜深露重,他通体冰凉,凉得似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遭般。
他母亲生前被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离去时形容枯槁,那时旁人都道母亲终于得以解脱,来世定能投胎到一个身体康健的人身上,无病无灾的度过一生。
可如今虞达明却说母亲的死另有隐情,不单纯是病逝。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需得自己去查。
外面雾气渐渐散去,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虞清至撑起已然麻木的身体,面色阴郁,眸似深潭,如同一具僵硬的木偶般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静静地立在屋檐下,满身疲惫,微微仰着脸,半阖的眼眸遥遥地注视着远方初升的朝阳。
“公子不好了!”珠意急匆匆地奔来,在书房前站定后,喘着粗气道:“阿煦姑娘不见了!”
“你说什么?”
虞清至侧过脖颈,垂眸俯视着台阶下一脸惊慌失措的珠意,他视野模糊,耳边环绕着轻微的嗡鸣声,致使他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
珠意被她家公子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后这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方才去姑娘房间唤她起床洗漱用早饭,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我擅自进去后却发现榻上也没有人,本以为阿煦姑娘一早便去后山练剑了,可紫荆去寻了一遍后山,那里也没有姑娘的踪迹。”
虞清至脸色一变,骤然清醒,往盛玲珑房间去的途中,心头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直到他一把将房门推开,望着掀起的被褥,空空如也的床榻,消失的无虞,以及梳妆台上不见的妆奁。
虞清至眼神清明,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昨夜,她怕是听到了他和虞达明的谈话,知晓了虞达明对她父亲所犯下的恶行后,再无法面对身为杀父仇人之子的他。
她会去哪儿?是去望月山庄找虞达明报仇了吗?
不,不会,她并非莽撞之人,没有十足把握之下她不会冲动行事。
虞清至袖袍下的手紧紧地攥着,他闭上眼睛,以这一年来自己对她浅薄的了解,来猜测她会跑去哪里。
她在后山练剑时,一直都是以重练“无梦剑诀”来搪塞他的,但那每次练剑时骤降的温度骗不了人,她练得就是江湖上几乎人人觊觎的玄冰卷,而不是她的独创剑法。
虞清至猛地睁开眼睛。
玄冰卷乃至寒功法,天寒地冻下修玄冰卷成效会更显著,那她就只会往北走,练成玄冰卷,便会重新现身,那时,便是清算这一切的时候。
他沉声道:“珠意,派人从八乾山往北,暗中查探她的踪迹,务必谨慎,切不可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