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比试的人快到老夫这里来抽签。”
站在台上的是缃天峰峰主姚荣来,他手中拿着一个竹筒,竹筒中有三十二根签,扬声宣布道:“今年天渊派共有三十二人被推荐参加小比,请各位弟子认真对待。”
向还寒来得不算早,正好看见魏斋从姚荣来手中抽了一签,目光朝向碧天峰那边黯了黯,见到他时表情全收了,仿若从未有过。
向还寒觉得魏斋大概是看到那边有乱子,巡查弟子的本性犯了,并未当回事,真心实意朝魏斋笑了笑。
每个峰主和坛主都拥有至多两人的推荐名额,外门却不是,若人数够了三十二人则无法再举荐人。魏斋年纪不小了,也曾被推举参加过小比,但是没有一次拿到大比资格,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快些抽签,你们一个个怎能如此怠慢!”姚荣来不耐烦地喊着人。
“姚峰主稍安勿躁啊。”江熄摇着扇子朝这边走来。
与其他人穿着着易于比拼的劲装不同,江熄一身绘着白竹的青袍,金冠高束,不似来对阵的,倒像是来赏玩的。他这样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想被流言蜚语裹挟着的人,但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在乎。
向还寒光是在这里站的一会儿就已经听不下五个人说起江熄在外面闹出孩子的事,此等八卦向来在天渊派传得极快。
可一见江少宗主走过来,那些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便都闭了嘴,皆躬身行礼,默默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引着他上前抽签。
向还寒被挤到了边缘一些的地方,并没有抬头,因为他发觉身后一直有人在看他,那方位是赤天峰的人。
曹廷密嘴里吃着葡萄,神色淡然地看着擂台上的人,说话也毫不在意别人听见:“向还寒这是第几次参加小比了?”
有弟子想了下说道:“谁知道他从哪一年开始参加的,不过我猜他最多也就撑过两轮。”
小比采用抽签的方式两两对决,三十二留十六,十六留八,依次类推,能参加小比的人能力水平相差不多,比起来倒也快,而且这场小比的头名,早已没有悬念。
江熄抽完签之后,迎面就看到了陆寻。
去年陆寻因任务没有参加小比,早几日突然回来,众人便默认他会来参加此次小比,有他在这,小比前三便要生生少上一个席位,有些人直接望而却步。
三楼的看台上,崔满饮下酒朝陆尧生说道:“瞧那群人害怕的样子,这还没上场就被陆贤侄给吓着了,陆贤侄可是咱们天渊派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
陆尧生摇摇头:“崔峰主过誉了,您的二弟子也不错,这次也上场?”
崔满点头,看向身穿玄衣的二弟子,心中也甚是满意。
“我们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宋晚枫穿着一袭黑底金边的大袖袍,已至知天命之年的他,目光依然犀利:“上一次的大比时廷密年纪尚轻,这次大比倒是可一较高下,只不过,少宗主不知道能不能进大比呢,陆峰主这做师父的有几分把握?”
江熄那点本事,不过尔尔,宋晚枫明摆是在讽刺陆尧生。
实话来说,宋晚枫与陆尧生并不是同路人,从前拜师求学的时候,他拜了江展的父亲江老宗主为师,作为同辈中的佼佼者,他与陆尧生一直明争暗夺,甚至没想到,自己的师弟江展会同陆尧生走得更近些。
此后江展成为宗主,陆尧生也更受宠信,江展甚至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陆尧生,陆尧生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了,把江熄捧在心尖上,比江展这个父亲还纵容,竟没想到花了这么多心思教出个废物来。
陆尧生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在看到台下的亲儿和弟子相顾却未置一词时叹了口气。
崔满打趣道:“陆峰主往好处看,到底有个成器的。”
宋晚枫淡淡笑了。堂堂一个碧天峰,曾经不可一世的陆尧生,竟混成如今这副模样,真是可悲可叹,也实在让人有几分高兴。而且江熄虽然有陆尧生这个师父,可是同陆寻的关系却一反常态得冷,倒让他省了不少心。
江熄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陆寻了,反正他爹醒着的时候,最常提的便是陆寻的名字,以至于他一听到这名字就觉得耳朵里的茧子疼,毕竟像陆寻这样的修仙奇才才是他爹喜欢的。
其实他那望子成龙的爹也曾骄傲过,十岁之前的江少宗主精通书画,样貌又出众,与其他门派的公子哥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陆寻和盛清这些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在修仙里头天赋好些罢了,他觉得自己终有一日能赶超上,毕竟他有最厉害的师父。
碧天峰上的几年对于江熄来说其实很难熬,寻常时候峰上只有他、陆尧生和陆寻,这对父子一个赛一个闷葫芦。
其实他也有意想同陆寻交好过,那时他控剑术练了数日都没有长进,偏巧陆尧生外出做任务,他心道同陆寻怎么也算的上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爹也让两人好好相处,这才放下架子去请教。
只是打了个招呼,江熄就发现自己是自讨没趣,陆寻的眼睛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讥讽道:“我爹教你的东西都白教了?这都不会。”
那时的江少宗主是什么人,是整个天渊派哄着长大的,正是不可一世的年纪,就算知道他修炼缓慢,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讲出来。
江熄被这一句憋红了脸,立马回击道:“你厉害,怎么不见你拿到大比头筹呢?”
彼时的陆寻也是黄毛小子,虽然有点能耐在身上,但是头一回参加大比便中了蓬莱一位弟子的幻术,迷迷糊糊便败了阵。
因着这一番相互讥嘲,两人不欢而散,此后各走各的路,眼见都心烦。
年少时没有朋友,便让江熄愈发羡慕旁的人都能同自己的师兄弟嬉笑打闹,于是等和曹廷密交好后,江熄便骄傲不已,四处张扬自己的好友可是赤天峰的大弟子,以后肯定会把陆寻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陆寻依旧是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曹廷密成了想害他的笑面虎,江熄竟然分不出来到底是谁面目更可憎一些。
只恨自己没本事,不然恨不得一拳一个。
主峰弟子给江熄搬来凳子,他稳稳坐在最靠近擂台的地方,但周围太过聒噪,字里行间离不开“万芳楼”。
万芳楼他并不常去,平日基本是被曹廷密那些人拉着去的,怀孕那两个女子他在万芳楼中曾见过,倒不是假冒的,所以要么是这两个女子满嘴谎话,要么是有人顶着他的脸在外面兴风作浪。
按说若为了天渊派的声誉着想,大可直接对外宣称这两个女子有所图谋,但是宋晚枫和陆尧生却扬言调查,明摆是想把他拉下台了。
他回头望向高台之上,看见两位“德高望重”的峰主井水不犯河水地站得很远。
宋晚枫想针对他并不奇怪,但是陆尧生不是一直扮演着好师父,怎么突然给自己换了个面目,难道被宋晚枫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