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还寒回:“快两年了。”
“这么久了啊。”向正雁接过碗来,又开始打量周围:“我那紫砂茶壶呢,碎了?”
“值钱的变卖了,不值钱的被贼人砸了。”
向正雁喝水的手一顿:“派里进了贼人?”
向还寒点头。
“不过居然还有贼人记挂咱们这里……唉,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向还寒一愣,左右假装闻了一下,糊弄道:“我在酒楼接了活,兴许是沾上了些。”
“酒楼……”向正雁看着一贫如洗的四周,原本轻快的师徒关系也陡然降温,他轻声问道:“还寒,你怨我吗?”
一来一回的问答到此为止,向还寒垂头不答。
见人醒来的激动是真的,冷静下来再看这个人的时候,如何能不怨?这两年遭受的眼光、无数的辛苦与焦虑、在生死边缘的恐惧,怎么可能不怨。
但委屈也好,愤懑也好,原本就是向正雁救他在先,而且当看见向正雁能动能说话的时候,向还寒忽然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孤苦无依。
向正雁看着手上的碗,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若你怨的话……”
“师父,徒儿不怨。”向还寒大约知道向正雁要说什么,像是急忙辩解什么,把话说了出来。
风一层更一层得急,如果非要找一个原谅的理由得话,巳渊坛也是他的家,向正雁也永远是救过他的师父,他不会离开。
“你辛苦了。”
向还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怨恨已经种下,从前的关系回不去了。
那旁向正雁喝完了水,问起了一件事来。
“你如何救的我,谁指导你配的药?”
向还寒回道:“起初是按照您睡前给的方子抓药,后来碰到一个自称是医修的人,当时师父你已经气息已经变得微弱了,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如今可见他配的药确有奇效。”
“给你出血太岁方子的人,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向还寒不知道向正雁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么细,是怕药有什么问题吗?他照实说道:“是个老者,腿貌似不方便,佝偻着背,瞧着有些行动不便……”
“知道了。”向正雁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一开始这个医修给的方子向还寒也不敢用,毕竟血太岁价格昂贵,一株吃下去若是没有效果,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且没有回头余地。但是隔了半月后向还寒又碰上了那医修,问他病人如何了,向还寒之自觉惭愧道尚没有钱。
那医修不满地皱着眉,最后放下了一个荷包,说救命要紧。
向还寒拿着钱买了血太岁,果然很有效果,但是却再没见到过那老者,只能让药贩们帮他注意着些。
向正雁似乎只有这一件想问的事,问完后便累得说不出旁的话了,向还寒将他扶到床上,伺候他休息。
“滴答。”雨终于下了。
向还寒在房中设了道结界,以防寒气进入向正雁体中,这才合门离开。
雨下了一整晚,洗透了闷热,带来了凉意。
第二天向还寒如习惯一般醒来,怕自己昨晚只是喝多做了场梦,他靠近向正雁的房间,透过门缝,看见一人合衣躺在床上。
不是梦,向还寒赶紧给自己使了大洗涤术,涤尽身上的酒气,然后拿着蒲扇开始煮药。
日头升了一些的时候向正雁终于醒来,打开药罐的盖子,闻了一下:“这药里有血太岁?”
此前买的血太岁向还寒都是做五次给向正雁服下,如今还能服三次,当然是继续巩固药效。
向还寒点头。
“这得多少灵石……”
向还寒如实回答:“我们同其他峰主和坛主欠着数千灵石。”
向正雁叹了口气:“前路难走啊。”
大病初愈,向正雁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喝药的时候朝着向还寒问东问西,得知江展不省人事后便说要去见见陆尧生。
他们像普通师徒那般度过了一上午,谁也没提起同生共死蛊来。
向还寒觉得向正雁估计是要观察他一段时间才能放心,但一样是两年过去了,不明前因后果的向正雁为什么能全心相信陆尧生?
在前往碧天峰的路上,向还寒跟在向正雁身后,如此想就如此问了。
“除了宗主,派中能当得起主心骨的也就他了。”向正雁拾级而上,有些气喘吁吁,在一层台阶上停下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向还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但是江熄被陆尧生隐瞒和欺骗了这么多年,若是在其他事上陆尧生也是一样的,那他所谋划的事情必是会改变天渊派的大事,比如江展的走火入魔,比如天渊派忽然的群龙无主。
他垂下眼,掩盖自己的猜疑道:“毕竟人总会变。”
向正雁一愣,踟蹰半晌才回道:“人确实都会变,但若是宗主有一天遇到了刺杀,那么害人的多半是姓宋的,拼命护主的是陆尧生。陆尧生年轻时恃才傲物,却唯独不曾做过害人之事,是再光明不过的人。”
向还寒“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继续问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对万人敬仰的陆峰主有所针对。
但事实其实就是如此,你发现了一颗种子冒了头,就大概会想到它下面的根早已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