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落霞山后,乌云散去,天朗风燥,仿佛那场惊雷与骤雨不曾有过。
江熄撤去了结界,灵力来之不易,他并不想如此挥霍,只不过反复在周身运转灵力,嘴角不时翘起。
数年夙愿得偿。
他起初戴了假皮御剑,收了如意剑后才以真面目往山门走,但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阻止合欢宗的人朝碧天峰递了拜帖后入了门派。
守门的弟子看着他们少宗主听完消息后火急火燎地离去了,然后三两聚在一起开始八卦。
天渊派的人都知道,薛照是江熄带回来,这事就算赤天峰不对外宣扬,合欢宗应该也会听说,但是碍于天渊派的面子,应该不会上门找事,不过带他们来的人里有赤天峰的人,摆明是有人撑腰才敢肆无忌惮的。
联想到最近赤天峰和江熄的种种不和,这些小弟子们只觉得宗门的热闹又要加一个。
合欢宗对薛照的围堵开始于半年前,当时坊间传闻,薛照骗情骗宝,情是合欢宗一名叫梁夏的弟子,至于这宝倒是没人知道是什么。
合欢宗本来男弟子就少,这一遭据说是他们宗主掌心的小弟子被人糟蹋了,可不就满天下掘地三尺挖人,非要千刀万剐才能平息愤怒。
江熄马不停蹄往碧天峰赶,路上有弟子禀报清远宗和无量宗的宗主今早已到,归鸿门和万华山也派了护法长老来。
这些小宗门多重礼节,但也是想早些来多结交些有名望之人,毕竟除了大比之外,少有能将天下修仙门派能聚集到一起的大事。
合欢宗在众目睽睽给碧天峰递拜帖,摆明是让陆尧生交出薛照,但是薛照那性子岂是能老老实实就束手就擒的?
江熄急得额角出汗,抬头间却看到一伙人沿着云梯往下走。
他定睛一瞧,竟是薛照,身边是一群合欢宗的女弟子,虽然她们都面露不满,但是薛照牵着个美人,两人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
“嘿,江少宗主!”薛照老远就冲他喊。
江熄顿住脚步,不明情况如何,只点了点头。
“您是知道我要走,来给我践行的嘛。”
薛照是笑着说的,但是那笑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不爽朗很勉强,江熄一时有些觉得不习惯。
“嗯。”
江熄往周围看了一通,合欢宗来了数十位穿着落英色宗服的女弟子,中间唯有一男子着月牙白宗服,见到江熄时小心拽了下薛照的袖子。
是个脸皮薄的弟子,不知道是怎么在外面挑起轩然大波的。
或许是传言有误,并非是这小弟子到处追杀,而是心仪薛照,非他不可。
年纪小,容貌姣好,最是容易被薛照这种人骗的年纪,也怪不得他的师姐们面色并不好看。
“流火县黑衣人的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伤倒是养好了,既然有人来接我,我便告辞了。”
养哪门子伤?前几天不是刚和陆寻动了手。
面对薛照再正经不过的话,江熄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眼睛四处瞧,看见了刚同陆尧生道别的刘韶。
看来赤天峰的奸计没能得逞,刘韶整张脸都是黑的。
“对了,玉佩。”薛照把玉佩拿出来:“您之前没跟我说这是什么,差点就让人以为这是我同陆大公子的定情信物了。”
梁夏似乎很不喜欢“定情信物”一词,手上绞着薛照的袖子表达不满。
薛照伸手拍了怕他的头安抚道:“刚才陆峰主不都解释了,这是他们碧天峰的物件,只是少宗主为了让我便宜行事才给的。”
玉佩递了过来,江熄稳稳收好。
当初他与陆寻一起收下玉佩的时候陆尧生曾说过,让他们互敬互爱,持此玉佩者不可刀剑相向,无论何时何事,都不能相恨相离。
江熄从前还觉得这是一种代表归属感的物件,后来看清陆尧生的面目后,越发不喜这玉佩,谁知当初那番话是不是为了陆寻留后路的。
他觉得薛照需要所以就给了,毕竟陆寻是个小死板,肯定把他爹的话当圣旨,对拿着玉佩的人不会下手——不会下手太重。
刘韶走下来的一路都没说话,但薛照似乎并不想就这样饶过他。
“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子这么关心我的事,搜罗了不少关于我的事,莫不是也瞧上我了?”
刘韶厌恶地朝江熄说道:“少宗主,虽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薛公子名声实在不好,听闻门内有好些弟子被他觊觎和叨扰,我也是最近听说陆师兄隔三差五就去见见薛公子,这才有所猜测的。”
“他是来和我干架的,那能叫见?”薛照嘲讽道。
刘韶轻笑,并上下打量薛照:“打是亲,骂是爱,再说了,也没见薛公子身上有伤啊。”
薛照语气自带三分挑衅:“打人不打脸,怎么,兄台还要我当场脱下衣衫来给你看看不成?”
“真是巧舌如簧。”刘韶冷哼一声,又朝梁夏道:“梁师弟,你瞧瞧你看中的这人,跟地头无赖有何区别?”
“你!”怯生生的梁夏声音陡然拔高几重:“你不许这么说他!”
刘韶被两人噎的烦躁地挠了挠头:“你还护着他,你连陆寻影子都没见到,就信了他片面之词,真是傻啊。”
江熄听得云里雾里的,觉得这赤天峰的人是不是想错了……不对,应该是歪打正着想对了才对,竟然想让合欢宗的人同陆寻闹上。
这一群蠢蛋摸到一点消息就胡诌,目标是陆寻,准确些,是冲着陆尧生来的。
敲响荡月钟的人选无非是四位峰主之一,陆尧生如今既是护法又享有美誉,宋晚枫要想取而代之,定得让陆尧生身上生出些污点才行。
这胡诌的话本就难以自证清白,加上合欢宗这么一闹,以讹传讹,就算是在这里澄清了,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而且若是惹出什么不快来,人是他江熄带来的,不仅让他人认为他无知荒唐到与此等人为友,又可让陆尧生心里生根刺,让他们师徒间产生隔阂。
这可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不过令江熄惊讶的是,薛照竟然一点都没闹,瞧这样子大概是合欢宗的人一来他就准备跟着走了,彻底坏了某些人的计划。
而且薛照从不遮掩自己的风流,但与陆寻有了如此风花雪月的秘辛,却不为他人所道,这实在有些不符合他张扬的性子,说他怕陆寻吧,这人没少挑衅,怎么看都不是个懦弱的主。
这边薛照在几句话之后也有了一丝愠色,但偏生话还是贱兮兮的,对梁夏说:“幸好你没有信这些喜欢挑拨人心家伙的话,再说了,陆寻怎么能看得上我呢。”
他重新牵起梁夏的手,贴着耳朵说道:“再说了,我与他到时谁在上为好呢?”
“你说什么呢!”梁夏的整张脸都羞红了。
薛照最后看了一眼刘韶:“虽然你人没好心眼,但是感谢你让我知道夏夏心里这般恋我,改日有机会请你吃喜酒啊。”
梁夏听不下去了,耳朵都在滴血,而刘韶像是听了什么污言污语,一刻也待不下去。
江熄也听到了,心道薛照这张嘴真的没救了,但是恶心刘韶倒是挺妙的。
其实他与刘韶没什么瓜葛,但是不知为何近来看他越来越不顺眼,贼眉鼠眼的,之前还跟踪向还寒搞出那么多事来,这种人还是早点赶出门派的好。
惹人生厌的家伙终于走了,薛照也正式拜别:“少宗主,那我就走了,不必相送。”